成去非则把之前蒋北溟如何同他阐发西北情势的一番话讲给虞归尘听了,虞归尘不由赞美道:“此人乃明见之士。”随即想到他商贾身份,遂收回了和成去非普通的感喟,“可惜了蒋公子。”
国朝考课向来重外不重内,这个是常例,不敷为奇,成去非皱眉:“对乡官的考课呢?乡官同百姓方是打仗最为繁多者。”
凤凰五年春夏两季, 台阁的诸事并未因尚书令出征并州而就此担搁不前。相反,在大尚书的主持下,考课法终得以通过几位录尚书事重臣的允可, 行文成例, 下达至各大州郡。而尚书仆射顾曙在临时总理台阁事物的几月间,本季度的土断之事, 也逐步扫尾, 并已赶在尚书令返来的前夕,例行把簿册清算完整,以备尚书令扣问。
婢子一面摆放碗筷,一面回话:“是,方才奴婢路遇四儿,她正要去杳娘那边,听闻女人似是忽起了热,不太好。”
“家中要给您摆宴庆功,您也不肯,这个且不说,既返来了,当吃好睡好,站在这,就不怕染了风寒?”
“这一回虽把中心官、各州郡县长官、表里长官之属吏、散官、武官等一并归入了考课范围,但实际操控上,怕仍只能侧重处所官考核。”虞归尘同他一样,记性非常好,手中虽无提辞,却皆印在脑中。
虞归尘虽带笑饮了茶水,借着烛光,却模糊瞧见他昔日白净面庞平增几分粗糙,两眼之下也似带了抹郁青之色,更衬的那双深目不成测量。成伯渊从不等闲闪现疲态,现在话中蓝图宏达,然他如此劳心劳力,实在不易,虞归尘想了想,遂道:“先前我还替蒋公子可惜,听你如是说,此人经商亦可为国,他等商贾日进斗金,转头就等着阿灰来计算了。”
“西北稳定,不但牵涉国朝国土,更有他用,我来之前,和蒋北谈过数次,只要西域这条道安稳,我朝大同波斯、大秦等国来往贸易便不会间断,边关不必然就是苦寒之地,亦可八街九陌,欣欣茂发。”成去非想起蒋北溟那些建言来,渐生奋发,“西北可图,东南亦可拓,现在国朝造船之技远甚以往,可离岸远航,我记得宗天子年间,广州刺史便上谏设广州港,江左当与扶南林邑等地,乃至更远,舟舶继路,商使交属,此举需朝廷大力相佐,亦无益于传播我中原礼教文明。”
“至公子,您返来了。”
成去非闻言回身冲她一笑,点了点头,杳娘瞧他黑瘦几分,不免心疼,再看那袖口,湿了半边,上前一面关窗,一面感喟:
“我会给他要个一官半职,不过边关乱象,非常人不能治,夏侯绅现在跑去幽州出亡,御史的弹章,怕是给他直接砌个坟头都够了,他这小我,功过相抵吧,倒不是不能回并州,可再为封疆大吏,千万不当,并州阿谁虎狼之地,他毕竟还是带着些浮华气,把握不住的,中枢我看也寻不出恰当人选。”成去非沉吟半晌,完整放下了碗筷,拍了鼓掌,立即有婢子入内,把面前清算了。
虞归尘垂眸思惟半晌,忆及他走前交代的那几句话,遂道:“你要查此事么?”成去非伸手探到窗前,斜雨洒进掌心,点静为灵,“倘此意来自东堂,抑或者来自于个别人,廷尉又能查出些甚么?即便我递了折子,最多不过杀个押粮官了事,”他眼中忽就多出些意味不明的神采,“中枢连下的三道敕书,相互心知肚明,我又何必弄得毁冠裂裳?”
“你去木叶阁看看女人可曾起家,倘是起了,让女人从速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