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轰隆击心，李清河顿时复苏过来，现在力量完整被抽尽，只想瘫在地上，却不得不撑起半口气来：“请，请……”
“有客来访，子正连杯热茶也不给么？”
成去非回眸看了一眼蒋北溟, 他不知何时已拭去泪痕，方才统统情感皆已褪去，独剩眼中不悔的一缕笑意：“小民贫贱之身起高楼，于人间行走一回, 已无可怨之处, 至公子保重。”
顾曙笑道：“子恰是明白人，该如何做，也比我清楚，并州你我鞭长莫及，倘你那厚交受不住，子正可千万要受住了，我自会保你妻儿安稳度日，倘子正也撑不住了，难逃一死的可就不止你一人了。”
统统再不必多言。
敕旨一出，底下那一众打赌压宝似的官员，皆一副料想当中神情：乌衣巷至公子虽有毁伤，失掉财路，但洗清怀疑，短短半月便得以重回庙堂，还是那高高在上的骠骑将军。百官未曾假想的倒是，朝会这一日夜色下来后，最为烦恼的便是当初并州战事押粮官李清河，早已转职，在得闻成去非复职归朝时，忽闻府中人来报：“大人，外头有客……”李清河皱眉直摆手道：
见他语无伦次，已然失态，顾曙笑着归位，道：“子正不是怕死之人我晓得，但听闻子正长女已到及笄之年，季子则还是总角稚童，夫人现在又怀妊在身，是否能受得住一丝半毫风雨，子反比我清楚。”
在了然此点以后，东堂之上天子敕旨天然格外“开恩”：蒋北溟虽无商者干政之嫌，却成心以自裁沽名钓誉，另有为商期间利欲熏心剥削无厌，仍为罪不浅。罪人身故，遂既往不咎，以示天恩浩浩。至于弹劾者进谗诬告，欲坏国之长城，事情来龙去脉，并州有司务必彻查再报中枢。
慎重一时口中酸涩，躬身道：“下官明白了。”成去非挥挥手：“去罢。”慎重闻声见礼回身而去，独剩成去非一人鹄立很久很久，直到晨光第一缕阳光打到他面上来，染红半张脸。
那人未尽也不成尽的抱负，不为人知也无人愿懂的一颗心，皆在这一场烈火燃烧中变得如初生般寥寂而镇静，求仁得仁，历尽浮生打磨，终可抽离统统过往欲念，如婴儿般拜别。新焰中人影幢幢，他看上去又非常年青了，乃至比他年方弱冠，风华正茂，一心要走出本身的一条活路那一刻，还要年青。
“好，子正先前不知，眼下当晓得了，”顾曙见他面色又是一变，死抿了嘴，笑道，“我还要奉告子正的是，天子亦下旨彻查弹章诬告一事，现在知其弹章者，除了你我，便是天子，天子是否真正穷究我不知，但有一人需求穷究的，子正这总晓得我说的是何人吧？”李清河头皮滚过一阵酸麻，不由颤颤打了个机警。
“你也……”成去非不管如何也说不出不异的言辞来，只是点点头，就此随慎重去了。
“哪个至公子？”李清河苍茫问道，心境飘忽，家仆上前两步，见自家大人痴痴傻傻竟问起这个，道：“大人，乌衣巷的至公子您不晓得了？”
李清河面上一窘，忙命家仆奉茶，顾曙见他局促不安站着，遂道：“子正也坐吧。”宾主坐定，热茶已上，李清河犹疑着不知该如何开口，顾曙落拓饮了几口茶，抬眼略略打量李清河几眼，将跟前人一举一动间的心机尽收眼底，方笑道：“子正莫要在那胡乱猜想了，你我之间，不必绕弯，本日天子新下旨意，蒋北溟的案子就此告一段落，至公子安然无恙，这一事，子正想必已经晓得了吧？”李清河口舌打结，含混道：“某即便不在假中，也非上朝之人，某现在不过戋戋散官，顾公子还是莫要笑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