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河面上一窘，忙命家仆奉茶，顾曙见他局促不安站着，遂道：“子正也坐吧。”宾主坐定，热茶已上，李清河犹疑着不知该如何开口，顾曙落拓饮了几口茶，抬眼略略打量李清河几眼，将跟前人一举一动间的心机尽收眼底，方笑道：“子正莫要在那胡乱猜想了，你我之间，不必绕弯，本日天子新下旨意，蒋北溟的案子就此告一段落，至公子安然无恙，这一事，子正想必已经晓得了吧？”李清河口舌打结，含混道：“某即便不在假中，也非上朝之人，某现在不过戋戋散官，顾公子还是莫要笑某了。”
来自百官，来自蒋北溟，来自成去非，而背后那些战战兢兢的黎庶，一时候仿佛也变得脸孔可爱，年青的天子一时不知该去恨谁才好，快速起家，欲将那账簿撕个粉碎，却在扬手的顷刻，又寂然落下，英奴便是在这一刻看到了先帝--那具早早朽迈的身躯，就是这般寂然，有力，日复一日，终究的终究，也不过是化为恻然酸楚的一团绝望占有胸口，直到完整将血肉之躯摧毁。英奴也在这一刻忽认识到本身为何不肯不能持续方才的行动，盖因他亦是清楚非常：此事唯成去非可查，敢查，愿查，然法不责众，到底要去查何人？天子俄然腐败：他务必再次抽身而退，把这硝烟疆场留给成去非和错综胶葛的世家大族。
“你也……”成去非不管如何也说不出不异的言辞来，只是点点头，就此随慎重去了。
统统再不必多言。
“大人，大人，又来客人了！”
“不过子正夙来气度宽广，这些事既已畴昔，想必也早已不放在心间。”顾曙幽幽一叹，“但面前事，子正不管如何是不能不放在心上。”李清河听他还是这般无事人丁气，终忍不住起家，深深作了个揖：“还请顾公子明示吧。”
李清河仍然魂不守舍，耳畔起落的还是顾曙那字字句句，只听那家仆的声音忽而大得很：“大人，是乌衣巷的至公子，请不请？”
“不见，不见，不是说了么？谁也不见！”
李清河顿时面如死灰，深深吸了口气，方问道：“那，敢问顾公子彻夜拜访，是甚么意义？”顾曙笑了笑：“我是何种意义不要紧，要紧的是子恰是否愿听我一言？”
“将他尸骨寻出，入土为安。”
东方既明，夜色的粉饰消逝殆尽，慎重领成去非一起疾行至廷尉狱东南角一间密室，成去非已晓得出了变故，问道：“四周皆被围了起来？”慎重点头：“至公子，这才恰是蹊跷处, 即便转移犯人, 用不着包抄了廷尉狱，下官思疑此举恰是冲着您来，有人晓得您来见蒋公子了！”成去非不置可否, 慎重则往外探了几眼, 回身道：“请至公子于此勿要走动，下官这就设法寻出些乱子, 好送您分开这里。”
那人未尽也不成尽的抱负，不为人知也无人愿懂的一颗心，皆在这一场烈火燃烧中变得如初生般寥寂而镇静，求仁得仁，历尽浮生打磨，终可抽离统统过往欲念，如婴儿般拜别。新焰中人影幢幢，他看上去又非常年青了，乃至比他年方弱冠，风华正茂，一心要走出本身的一条活路那一刻，还要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