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六年酷夏,江左大疫,骠骑将军成去非身染沉痾的急件经陆路水路也不过两日工夫便送到了刺史府,府内烛火煌煌,刺史卫宝居长官,其他一众副将主薄长史等围坐一团,江左来的这份急件,世人传阅事毕,一时呆坐各自深思,直到长史周到猜疑抬首:
成去之只得叮咛:“那就不必出去了, 请贺娘子去阿兄那边。”
婢子方回声领命而出,那边又飞来一人, 急喘道:“至公子醒了,小公子快去, 至公子似是有话要说。”成去之忙疾步往橘园赶来, 进得阁内, 婢子已各自散开两边,他直扑榻前,果见成去非睁着一双眼,恰是在等他,成去之不由喜极而泣握住成去非一只手哽咽道:“兄长醒了。”成去非不过是昏倒间偶一为之的复苏,高热烧得他整小我如同直坠火海,现在得半霎的舒缓,尽力启唇道:
主薄姜弘笑道:“长史当真看不明白?江左这是有求于我等,开了代价,就看我们应不该了。”
“他们不免除成去非,我们也该顺江而下清君侧。”姜弘摇了摇手中葵扇,“成去非病前已上书欲削荆州兵权,不过也是看准了许公仙逝的机会,他如果安然无事,这会当正酝酿如何收我荆州之权,他的野心,又岂止是一个荆州?”
一时三人相互打趣几句,各自怀揣心机散去,姜弘却在行走一段后,埋没于溶溶夜色中,再次折身返回了刺史府。
周到深思很久,回神道:“倘许公尚在,毫不会等闲下扬州肇事,邵将军,你可有甚么高见?”邵逵直点头,苦笑道,“长史不知,侵占宝领受刺史一职,对某渐多有防备,皮子休粗暴,刘藻老好人,只剩我一个,我眼下还能有何高见?”
“邵将军为何沉默至此?对此事就毫无贰言?”周到问道,邵逵略一笑道:“长史感觉我该说些甚么?话都已让你们说尽了。”
“贺娘子随阿兄去吧,娘子心细,还请每日饭食前能代为先试,请娘子莫要怪我小家子气,亦或者是无私可爱将娘子往火坑推,而是我知娘子待阿兄乃一片密意厚谊,是可拜托之人。”成去之忽深深拜下去,朝琬宁行了大礼。
周到叹道:“他们果要免除成去非……”
“主薄何时养得偷听这一癖好?倘真是猎奇,光亮正大来,怎反倒做起了剪径小贼的活动?”他亦半真半假回敬,姜弘朗声笑道:“邵将军这话羞煞某了,实不相瞒,某方才吃了两杯冷茶,正闹肚子,闻声这边有人声,”说着连轮作了个揖,“忸捏忸捏!”
“请贺娘子借一步说话。”
“江左这是何意?”
姜弘摇首嘲笑:“诸位这是柔嫩寡断,既是免除成去非良机,怎可踌躇不前?非要等他今后寻出些花腔来将我等免除了才悔怨?免除他是其一,其二,我等护主有功,自不必折冲口舌之间,华侈虚辞,江左再不敢妄自打荆州主张。”
“你去回话,就说我正有此意。”成去非毫无半分犹疑,成去之肩头一抖面上变了色,一时不解,“兄长……”
“诸位说的各自有理,江左是否能乱得起来,只取决于成去非是死是活,至于荆州是否要顺江而下,不如再张望一些时候,我划一江左倘真能各得其利,何尝不是件功德。”卫宝淡淡一笑,“现下是江左有求于我等,我等何愁砝码?”
琬宁沉默半晌,低声道:“小公子,名字我不记得了,因是我幼时在家中闲书上所看,兄长曾奉告我建康城郊也是有这类草药的,我不记得那名字,但记得书上所画模样。”
“贺娘子不吃不睡,如此这般,迟早也要病的,小公子, 奴婢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婢子作莫非, 成去之略愣了一下,贺娘子的痴情他是晓得一二的,现在看了看赵器, 赵器便道:“让贺娘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