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公子,您看这银河耿耿,不知存了多久,而人生如寄,跟日月星斗比拟,人间中的你我,便真渺如一粟。”
空许约。
虽无月,但漫天星子已显,佳辰可贵,成去非命人灭了几盏灯,只留榻边一盏,指着小榻问道:“但是你想出的主张?”琬宁含笑点头缓缓躺下,成去非便将那床薄衾替她掩在身上,未几时,听她喃喃启口:
“姊姊,”琬宁忽又唤道,“等我用了饭,可否让人将小榻抬到那荼蘼花架跟前,我想躺上半晌。”四儿不料她提出这类要求,却也是第一次,不忍回绝,遂无声点头先去安插此事。
即便如此,即便方才,有关西北,有关月色,现在他本身也清清楚楚,不过几句--
园中清荫渐密, 帘卷着西天一钩新月,让人微怯傍晚。琬宁本在秋千架上细心辩听那愈来愈近的杜鹃啼鸣,面前忽闪过一道微芒,抬眸望去, 却原是两只流萤, 闪着点点碧光,她悄悄转动手中轻罗小扇,忍不住欲起家去扑,一阵风来,乱红无数自枝头澎湃跌落,飞过秋千,飞过天井,簌簌似雪, 绰绰似血, 似大江大河,似芳华将暮,似人生无根, 似繁华事了, 落花掠过她惨白两靥,映下落日的一抹余晕, 明显灭灭,一如幻身。琬宁定定抬头望着这场随风而至的斑斓花雨, 看它们分离逐风转, 看它们飘如陌上尘, 晚风策策,子规声声,她唇畔渐渐绽出一缕清虚的含笑来,对正向她款款而来的婢子和顺道:
四儿低首为她细心铺展,笑道:“另有来岁呀,年年都有春,娘子……”话未尽,她手背忽被一滴热泪砸中,心底一紧,抬首果然见琬宁目中噙着一汪水光,然那嘴角却还存笑意,四儿便怔怔看她含泪笑道:“不一样的,四儿姊姊,来岁虽另有春日,年年虽都有春日,但赏花的人,却不知身在那边了。就比如这花树,来岁的花不是本日之花,本日之花坠了便是永久都回不来了的,春非我春,秋非我秋,不一样的……”
琬宁却笑道:“本日有丧事,姊姊尽管去备。”
四儿终汩汩落泪,听她言辞,只觉不详,遂一面抹泪,一面破涕笑道:“既然如此,美意难却,不过娘子再多攒几载金饰吧,奴婢好也得的封赏再厚些。”
好似戈壁胡想着甘泉,胡蝶追逐着花朵。
她闻言莞尔,微微偏过甚,藏于他臂弯,借他衣裳毫无陈迹地抹掉那点晶然泪渍,眉头眼角复归沉寂,不着悲喜之态,只从他怀中起家,双手捧着他那张亦因劳累而清矍非常的面孔:“我感觉至公子离我很近,从未如许近过,我内心,”她今晚已说了太多的话,余力不敷,现在身子直颤,却仍要说完这一句,“我内心再欢乐不过。”
他的到来,她并不能未卜先知。
暮色下来,流萤又多几只,东南角那燃烧樱桃,照得一架荼蘼如雪,琬宁淡淡道:“我想在内里吃,放石几上罢。”
待两人用完饭,一时无事,琬宁便坐到小榻上,成去非同她一道安坐,见她抬眸看本身,笑道:“本日不准你做那月下把火之事。”琬宁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扭头朝西天看了看,纤月早退,遂笑道:“月匿高墙,今晚没有月色,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