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儿姊姊,”琬宁悄悄攀上她手臂,低声道,“你别走,我不渴,你陪我说说话好么?”
四儿终汩汩落泪,听她言辞,只觉不详,遂一面抹泪,一面破涕笑道:“既然如此,美意难却,不过娘子再多攒几载金饰吧,奴婢好也得的封赏再厚些。”
琬宁不作强求,抿唇一笑,冷静将那小半碗稻米饭吃完,已是极力。然她心中愉悦,有他在,一饮一食,皆人间炊火,唇齿间也都作甜美咀嚼。
“那好,奴婢给您掌灯。”四儿现在不再劝她太多,她肯做甚么,只要不伤身子,皆由她性子,风既是暖的,她要在天井用饭,便在天井用饭。
琬宁却微微一惊,目中有欣喜,尘尽光生,好似明珠。清风拂过她的笑容,溶在灯火中,沛然生晕。
“即便不跟日月星斗比拟,单比草木,也是比不上的,这株荼蘼,现在花事已了,但来岁暮春,它还是抽出新绿的枝丫,也会开出富强的花来,年年春日可重得芳华,但人却不能,人老是要老去的,工夫过了便是真正过了。”琬宁发觉出他的手覆上来,便无声同他手指缓缓交缠至一处,目光仍锁着天上星,似是恍忽自语,“至公子,您说人死了到底要往那边去呢?儒家不语怪力乱神,我本未曾疑它,现在却超出越胡涂了,偶然想总要有一处归程,偶然却又想,人死不过如灯灭,喜怒哀乐俱亡罢了……您说,人倘是死了,一小我躺于棺木,埋于乌黑无边的地下,会惊骇么?会是很孤傲的罢?”
“坐久了,还是谨慎为好。”四儿勉强一笑,俯身将她不知何时掉落的小扇捡起,“娘子坐着,奴婢去给您送盏茶来。”
两人一时沉默,各据苦衷,四儿抬眸看看天气,窸窣起家笑道:“该用晚餐了,娘子要出去吗?”
成去非借烛光清楚可辨她支离模样,不由摸了摸她手,果然在如许的时令中还是冰冷一片,琬宁悄悄抽出,尽管用饭,成去非遂也不点破,一时口中有趣,待酒摆上来,本身小酌一杯即罢,却禁止住琬宁:“你还是好生用饭罢。”
她的瞳孔深处却仍奔腾着春日的激流,心中也仍做着最遥不成及的梦。
虽无月,但漫天星子已显,佳辰可贵,成去非命人灭了几盏灯,只留榻边一盏,指着小榻问道:“但是你想出的主张?”琬宁含笑点头缓缓躺下,成去非便将那床薄衾替她掩在身上,未几时,听她喃喃启口:
昏觉得期,明星煌煌。
园中清荫渐密, 帘卷着西天一钩新月,让人微怯傍晚。琬宁本在秋千架上细心辩听那愈来愈近的杜鹃啼鸣,面前忽闪过一道微芒,抬眸望去, 却原是两只流萤, 闪着点点碧光,她悄悄转动手中轻罗小扇,忍不住欲起家去扑,一阵风来,乱红无数自枝头澎湃跌落,飞过秋千,飞过天井,簌簌似雪, 绰绰似血, 似大江大河,似芳华将暮,似人生无根, 似繁华事了, 落花掠过她惨白两靥,映下落日的一抹余晕, 明显灭灭,一如幻身。琬宁定定抬头望着这场随风而至的斑斓花雨, 看它们分离逐风转, 看它们飘如陌上尘, 晚风策策,子规声声,她唇畔渐渐绽出一缕清虚的含笑来,对正向她款款而来的婢子和顺道:
不知何故,四儿听她如是一求,心间顿觉酸楚,贺娘子当是太孤寂了,方才来时见她肥胖似飘蓬的身影孤单于这漫天的落花中,那一刹,四儿几近有了错觉,残落的不是落花,而是伊人。
厥后,她声音愈来愈低,乃至到完整无声,只留匀净的呼吸,成去非仍就着薄衾一个姿式拥紧她,在她甜睡的这一刻,靠近她耳畔,低低道了一句只要他本身可闻的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