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去非既这么想,便悄悄拿起件衣裳正想要往她身上盖,只见她似是从梦中惊醒,一下抬起脸来,眸中迷迷蒙蒙,朝窗外瞧了瞧,才呆呆回神,等瞥见他时,吓得她一个激灵,失声叫了起来。
他第一次当真打量她闺阁安插,一眼便瞧见瓶中插着娉娉婷婷的几枝海棠,错落有序,风致楚楚。
琬宁下认识捂了捂襟口,赶紧摇首否定,成去非刹时明白了其中意味,便凝神谛视着她,她这类出身,整日如同惊弓之鸟,一根弦已然绷太紧,时候防备着统统,不到万不得已,都是一副任人拿捏软弱羞怯的模样。
很快,成府走水一事四下传开, 恰逢诛杀大将军翅膀三族事, 坊间流言暗起, 皆云至公子狠辣不输大将军,重孝在身便大开殛毙不免犯了天怒。
“我本日找你,是因我书房走水,烧坏很多古籍,要劳烦你修补,你做这事,我很放心。”
她不善于低头求人,也不晓得如何讨人欢乐,便能挣到点甚么,成去非说“不会”,她唯有难过的份儿,两行清泪不觉就簌簌直落,她扭过脸去,脑中只想着此恐怕是有望了罢?
恰好都不是,困于人间,像是坐于墓中的未亡人。
她迎上他深不成测的双眼,一时有些怅惘,他神情里自有难以言明的非常掌控,她脑筋里则满是他这些光阴所作所为,再想到那一次含混不明的表示,心底血气翻涌,殷殷望着他,尽是渴盼:
“这文籍,恐怕要费些时候才气补齐了。”成去远感喟叉开话,定睛往书房方向看了看,想起兄长这些光阴所接受的,眼下一战当然得胜,可细想起来,还是有些恻然。
成去非暗自感喟,顺势扬起手背,悄悄替她拭去泪,他未曾这般和顺待人,纤细的摩挲,反倒引得民气尖直颤,又觉可亲,琬宁遂渐渐阖了眼,泪流的更澎湃,仿佛这温情触摸盼了太久,她年幼时喜挽了裤脚,谨慎翼翼伸进水中,荡着一层又一层的波纹,现在,那波纹又一次呈现在面前,再次泛动开来……
去之说完最后一句,腔调铿锵,眉宇间皆是与春秋不相称的成熟,让成去远看得既欣喜又怅惘。
她现在脆弱非常,浑然不觉本身竟说了一句非常失礼的话。她自幼怕这电闪雷鸣,都是窝在烟雨怀里,烟雨偏另有一肚子的鬼怪故事,忽高忽低地讲出来吓她……现在,烟雨不在了,可那骇人的故事却还在脑筋里头。
成去非便伸手正过她身子,见她仿佛带了几分倔意还是不肯转过脸,一把捏住她下颚,逼迫着她同本身对视,却出乎他所料,她那眼底,不过是一片虚无的绝望之情罢了。
她倘是端庄世家闺秀,吟诗作赋,游园赏花,到这个年纪便可遴选夫婿,可谓“之子于家,宜室宜家”。或是养在浅显百姓家,无拘无束,风里晒雨里淋,想必也能长成个健壮无能的女人。再不济,是个男人,经此变故,干脆忘记统统,投止六合,终老渔蓑,江河湖海可洗砚,归隐山林与之为伴,山秀藏书,何尝不成。
坐榻上还放着未曾做完的女工,是半个香囊,成去非再次转移了目光,终究瞧见斜倚窗前的她。
这么一面打量,一面遐思,才发觉她身形又高了,少女特有的纤细娟秀一览无余。琬宁被他盯得毛骨悚然,手心微微沁了汗,半日不听他言语,分外不安闲。
“您再多留会吧……”
“大将军死了,那阮家的案子,至公子您会不会……”
府上天然有所耳闻,世人皆不敢议论此事。成去远见兄长并无非常,暗里只和去之提及此事,面上不免有几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