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面打量,一面遐思,才发觉她身形又高了,少女特有的纤细娟秀一览无余。琬宁被他盯得毛骨悚然,手心微微沁了汗,半日不听他言语,分外不安闲。
那层烫意突然迎上来,如同忽舔上指肚的火苗,炽烈灼人,砰砰往内心直窜,爱欲之人,如同执炬,顺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二哥只是担忧血腥太重。”成去远无法一笑,即使西北手刃无数生灵,他还是没法淡然面对天涯面前的血腥殛毙。
很快,成府走水一事四下传开, 恰逢诛杀大将军翅膀三族事, 坊间流言暗起, 皆云至公子狠辣不输大将军,重孝在身便大开殛毙不免犯了天怒。
“我,我不可的……”琬宁到底是惊骇,支支吾吾,她得先表态,不能再像那日……这话说完,蓦地想起前几日他所言“今后不会再有这类事”,心底一凉,不由烦恼本身太鲁莽。
书房补葺需些光阴, 杳娘便命人打扫出木叶阁隔壁的橘园来,临时给成去非作书房之用。橘园同木叶阁一墙之隔, 园子里有株橘树, 每年春季一树红灯笼似的。本是太傅年青时读书之处,厥后弃之不消,但长年打扫如昔,简朴清算一番便窗明几净, 再加上窗外一丛凤尾翠绿欲滴,也算清幽合宜。
他许是待她有些刻薄了。
这话听得没头没脑,成去非反问道:“你晓得我找你所为何事?”
琬宁也不挣扎,眼睛里是空的--
她倘是端庄世家闺秀,吟诗作赋,游园赏花,到这个年纪便可遴选夫婿,可谓“之子于家,宜室宜家”。或是养在浅显百姓家,无拘无束,风里晒雨里淋,想必也能长成个健壮无能的女人。再不济,是个男人,经此变故,干脆忘记统统,投止六合,终老渔蓑,江河湖海可洗砚,归隐山林与之为伴,山秀藏书,何尝不成。
坐榻上还放着未曾做完的女工,是半个香囊,成去非再次转移了目光,终究瞧见斜倚窗前的她。
他腔调不高,同平常时无异,可话中警告之意,总显得寒意逼人,琬宁只任由热泪长流,仍别着脸。
成去非暗自感喟,顺势扬起手背,悄悄替她拭去泪,他未曾这般和顺待人,纤细的摩挲,反倒引得民气尖直颤,又觉可亲,琬宁遂渐渐阖了眼,泪流的更澎湃,仿佛这温情触摸盼了太久,她年幼时喜挽了裤脚,谨慎翼翼伸进水中,荡着一层又一层的波纹,现在,那波纹又一次呈现在面前,再次泛动开来……
“不会。”成去非斩钉截铁打断她的后续,不给她半分但愿,公然,她眼中那团火焰顷刻间燃烧,面上暴露孩子般委曲又失落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