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又作几番秋。小银钩,挂帘绸。高低蹉跎,犹自上林游。玉盏金杯翻手碎,兴不减,上兰舟。
男人一脚踢开妇人,骂道:“我还没与你算账!当年我不顾母亲大人反对,从红袖楼赎了你,你瞧瞧你,嫁于我这十多年来,连个蛋也不会下!赔钱货倒是一个接一个地生!现在可好,家里都被你娘儿几个丧门星败光了,你另有脸叫我留下这个扫把星投胎的?留下?好啊,你倒说说,家里哪儿有钱赡养她这一张嘴?”
女人从速从男人手里接过婴儿,仿佛又怕男人抢走似的退开两步,才战战兢兢地说:“在,在我嫁妆的夹层里······”
“不——”床上头上缠着红巾子的妇人俄然收回锋利的叫声,扑倒男人脚下,紧紧抱住男人的腿,泪声俱下求道,“孩儿她爹,求求你,求你留下她吧,就算是个丫头也是条命啊,也是我们的女人啊······”
不等女人说完,杜茂回身去搜妇人的嫁妆。女人踌躇了一下,还是抱着婴儿亦步亦趋跟在男人身后,谨慎翼翼地开口:“官人,那是卖了嬅娘姐妹剩下的银子,还指着······”
男人面色一动,手臂抬起来一些,把呛得面色通红哭声渐弱的女婴拎出水缸,一双小眼睛里俄然光芒一闪,仿佛见了羊羔的饿狼,盯着女人:“小蹄子,竟然敢背着我藏私房钱,说,把银子藏哪儿了?”
明楚历994年,南宁朝第二次北伐大战再次败于鬼戎,二十万男儿埋骨江北,三十万残兵狼狈撤回。这是继十年前用时近三年的第一次北伐大战后最大的一场北伐战役,没有十年前平朔妘氏的倾力互助,没有十年前昌和大长公主的支撑,没有十年前残留在江北的几十万雄师共同,只要十年间被江南暖风熏醉了骨头的朝廷,只要十年间被北蛮胡人奴役成性的布衣,不是十年前的功亏一篑,而是,惨败逃窜。
男人大步拜别,女人抱着孩子有力地倚在门边,渐渐滑下,粗麻的中裙下排泄殷殷的血迹。女人仿如未觉,解开衣衿,低头哄着怀里哭哑了的女婴。一滴滴眼泪滴落,划过女婴的脸庞,像是划过天涯的流星,不知祭奠着谁的生命。
而是现在,方才出世之时,毫无抵挡之力,被她的亲生父亲,几近灭顶在自家的水缸里。是她的荏弱的母亲,冒死的要求,用她姐姐们卖身的银子,向她的父亲,换回了她一条命。
狂歌长泣泪封喉。北方忧,恨难收。莫问当年,烽火漫河丘。北望中原天欲暮,千万里,鬼戎囚。
说着男人找到了碎银子,在手上掂了掂,眼睛一亮,把银子攥在手里,冲女人道:“哼!贱婊子此次就饶了你。再敢背着我藏银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白石书院、青山书院的三百门生与二百士子集结在宣化广场,绝食静坐······
有墨客作《江城子》一首为证:
“行了行了!”男人不耐烦地挥开追上来的女人,昂开端整整衣袍,“你个头发长见地短的,懂甚么!我这是去诗文会友,说不定哪天就得了哪家大人少爷赏识提携,也能捞个知府县令的铛铛,你就等着仕进家夫人吧!诚恳在家呆着,不然返来我休了你!”
“不要,不要······”妇人吓得神采青白,爬畴昔跪起来死死拉扯住男人胳膊,不让他的手臂沉下去一分,仓猝道,“有钱,另有钱,有银子······”
——容与
战报传来,天子摔破了手中的盛着琼汁玉液的双燕衔环白玉雕花鎏金酒杯;
眼看男人就要出门,女人仓猝追上,“官人,这银子是留着买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