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贾雨村本来正在房中午睡,听下人回禀以后,这才赶紧披衣而起,仓促的到了船面上,目睹两下里正骂的声嘶力竭,直急的他顿足喝道:“别骂了、都别骂了、快给我开口!”
朱门大户家的主子,一贯最讲究‘礼数’二字,若不是出了甚么要紧的大事,毫不会镇静成这副模样。
贾府世人闻言尽皆变色,似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货品,大夏季的被扔进水里,怕是不死也要半残!
这翻出的底牌一个比一个大,豪奴们的腰杆也重新挺了起来,目睹得言语间便又多了些脏字。
可巧,那张嬷嬷便在此时闯了出去,不等把气喘匀,便回禀道:“女人莫怕,前面不是甚么能人,而是一伙盐估客!”
听贾雨村这一呵叱,豪奴们骂的更欢了不说,另有人用心扯着嗓子吼道:“金陵知府贾雨村贾大人在此,你们这些驴捅狗日的东西,还不速速让开!”
“对,我们是荣国府的人!”
说话间,目睹得那几艘大船便已经靠了过来,盐枭们同心合力把跳板往船舷一搭,便各举刀枪潮流似的涌了上来!
“祸事?”
贾雨村气的手足乱颤,又何如不得他们,只得凑到贾琏身边苦劝道:“我的琏二爷哎!快快让他们不要再骂了,如果惹出了祸事可如何得了?!”
目睹离得近了,就见劈面船上一个锦毛貂袍的中年瘦子,在浩繁盐枭的簇拥下,指指戳戳的骂道:“甚么狗屁金陵知府,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也敢在大爷面前充数?!待会儿给爷把这船上的人十足赶下水,洗一洗那专会喷粪的臭嘴!”
黛玉忙推了阮蓉一把,不满的抗议道:“姐姐少恐吓人!运河上哪来的这很多水寇?再说水寇哪有效漕船的?这此中必是有甚么旁的启事!”
情急之下,豪奴们倒是又被逼出些胆量来,忙七嘴八舌的翻出了底牌:“你们想干甚么?这船上做主的,但是我们荣国府上的琏二爷!”
就见他把嘴一撇,晒道:“荣国府的船也敢拦,我看他们才是惹上祸事了!等前面到了青州府,二爷我非让这起子混账行子,晓得甚么叫悔怨!”
这番话说完,贾琏脸上便显出了踌躇之色,只是碍于面子,一时却另有些下不来台。
情势突然崩坏成这般境地,贾琏、贾雨村也都是面如土色――特别是贾雨村,心中已然悔的肠子都青了,早晓得会碰到这般灾害,他才不会巴巴的跑来和贾琏同业呢!
豪奴们听了前半截,本来觉得劈面已经被唬住了,正待趁机再耀武扬威一番,哪成想最后一句话竟是急转直下,当即便都吓得瞠目结舌。
劈面那瘦子闻言哈哈一笑:“我道是谁呢,本来是一等将军贾赦的宝贝儿子!也罢,我便给荣国府留些面子――除了贾琏,十足给我丢到水里去!”
谁知那两个婆子竟也顾不很多礼,只头也不回的告了一声罪,便仓促的下了楼。
方才船身俄然巨震,便是船工们告急抛下四爪铁锚而至。
“难不成是碰到水寇了?”
如果普通的客船,见对方如此人多势众,说不定就怂了――可贾府的豪奴们,平时不仗势欺人就算是积德积善了,那肯受几个盐估客的勒迫?
因而一个个顿时便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那另有方才的伶牙俐齿?
都道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实在这话反过来讲实在也是一样的――贾府的豪奴们,尚且不把劈面那些盐估客放在眼里,贾琏这充惯了大爷的,又如何能怕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