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然是客气话了。
“这么快就想询问?”他瞧着韩蛰,手掌不自发按在腰间刀柄。
两人都穿戴盔甲,韩蛰身上是作战所用的细甲,范自鸿则穿羽林卫的官服。各自都有防护,近身搏斗,拿血肉拳头硬砸上去,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端看谁拳头更硬,更能袭到甲胄未能防卫的空地。
咄咄逼人,分毫不让。
……
“昨日卑职曾到后山巡查,却未曾看到韩家少夫人,请皇上明察。”
范自鸿节节败退,虽有浑身刁悍的工夫,拳头落在韩蛰的细甲上,那位也纹丝不动。
遂向前一步,朝永昌帝拱手施礼,转而看向韩蛰,“昨日得知韩少夫人被劫走, 羽林卫派人清查, 承蒙韩夫人互助,在后山查得可疑踪迹,已临时看押起来。只是尚未问出少夫人的下落, 请韩大人脱期几日,羽林卫必当尽力清查。”
范自鸿被那句监守自盗说得难堪,闻言嘲笑,“听闻韩大人道情酷烈,锦衣司手腕狠厉,是筹算酷刑逼供让我招认?”
两人各藏肝火,如虎相斗,拳脚对抗间挟带风雷,闷响连连。
手掌触到锋利精密的松针,那段半枯的松枝在他手间断为两截。
“巡查禁防,也可监守自盗,还须查问清楚,尽早寻回内人。”
范自鸿疆场出身,打磨得脾气硬气,见惯刀剑伤口,本有害怕,但眼睛毕竟毫无防护,眼睁睁看着双指如剑锋袭来,本能差遣之下,焉能不惧?
韩蛰端倪冷凝,脸藏肝火,将范自鸿盯了半晌,看向永昌帝。
范自鸿心中哂笑。
永昌帝感觉头疼。
昨日令容被俄然劫走,他窝火过后发觉不对,当即撤走。他背靠河东节度使的兵权,哪怕没范贵妃做倚仗,也能在都城横着走,不像唐敦那般毫无根底,任人凌辱。且令容确切不在他手中,哪怕唐敦供出来,也是攀咬栽赃,死无对证。
昨日他本来在宫中值守, 将这边交给手底下的副将,本日随永昌帝圣驾前来, 才得知寺里产生的事。
夏季肃杀,宏恩寺庙门外除了苍松老柏尚带些茶青的光彩,别处尽数枯黄残落。山道两侧羽林卫侍立,旗号飞舞,百官朱色官服烘托下,韩蛰那身冰冷的乌黑细甲格外显眼。冷硬表面、悍厉神情,确切带几分传闻中的凶煞之感,乃至那目光都锋锐慑人。
韩蛰只将眉峰微沉,道:“柴将军扣住的是何人?”
韩蛰俯身冷视,手肘压得更紧,右手双指微屈,径直刺向他双目。
京兆衙门有捕快,也有讼师刑狱,倒是能两端兼顾。且挟制又不像杀人,令容品级虽高,也不过是个诰命夫人,若非事关功绩卓著的韩家,哪还能在天子百官跟前这般对峙商讨。
羽林卫的职责在于皇宫禁卫, 怎会为一介诰命夫人尽力清查?
这态度未免倨傲。范自鸿在河东地界也是出类拔萃的英才,弟弟的死尚未查明,心中自压着肝火,加上先前在樊衡等人的围困下亏损,便嘲笑,“看来是要清理旧账,请!”遂将腰间佩刀也解了丢在中间。
范自鸿嘲笑了声,将那松枝掷开,叫两位校尉先行,眉峰拧起。
“那副画像后另有一张――画的是我。”
目睹韩蛰紧追不舍,百官作壁上观,他想了下,让步半步,“那就查问清楚。”
他当初从樊衡那边得知范自鸿反对令容的事便愤怒非常,只是千里相隔未能发作。昨晚令容委曲抱怨,说她躲藏数月不敢出门,更是叫他气闷自责。诸般情感交杂,满腔肝火尽数化为微弱力道,以铁拳砸向范自鸿,那双阴霾沉冷的眼底,竟自出现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