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发觉,为何听任?”
孙子的本领韩镜是晓得的,当初走出这步棋,原也没想过完整瞒住韩蛰。倘若傅氏真死在范自鸿手里,哪怕韩蛰过后查明,对他也只含怨罢了,他担得起。谁知相隔千里,韩蛰竟会不动声色地安排,救下傅氏?
但既然傅氏没死,祖孙间也无需为此平白争论。
韩蛰点头,见炉上茶水沸了,取来给他添上。
夜色渐深,屋里暗了下来,因韩蛰在内,也没人敢闯出去掌灯。
韩蛰健步出院时,屋檐廊柱与昔日没半分分歧,姜姑在院门迎候,甚是恭敬。
这座都城里,韩蛰能肆意调用,还将他蒙在鼓里的,唯有杨家的人。
劈面肝火勃发,韩蛰起家,却仍将脊背挺得笔挺,“范逯庸碌无能,不过是仰仗范贵妃和范通才气腆居高位。贵妃有身时孙儿领兵在外,皇上已执意将范自谦放出监狱。那人本性恶劣,捏个纵子行凶的罪名就能将范逯拉下来,何必大费周章?”
倘若这婚事结成,有了西川兵权襄助,即便尚家一定肯归服朝廷,有那架子摆着,范家在朝中也能如虎添翼。
韩镜胸膛起伏,盯着韩蛰,好轻易压下火气,强自冷声道:“傅氏背后毕竟站着宋建春,我何必自断羽翼。”
韩蛰浑身冷硬未有半点溶解,沉着脸往浴房去盥洗。
按畴前韩蛰的行事,既已洞察,获得答案后便该知难而退,保住长辈面子。
韩镜双目遽然抬起,精光湛然,“傅氏在你手里?”
“一箭双雕,这莫非不是最好的对策?傅氏死了,我天然会另寻好人家。”
……
祖孙俩就着一壶茶细说,将河阴、江东、岭南一带情势考虑过,又论起都城里的事。
“盯着他,借机看看范家动静,他也算是有效的棋子。”
为怕韩蛰发觉,韩镜前阵子还特地找由头将樊衡遣出都城。
韩蛰敏捷用完饭,取了外氅披着,大步往藏晖斋去。
从宏恩寺回到都城,因腊月将尽, 年节的氛围已格外稠密, 街道两旁店铺大多都悬了新制的灯笼, 门楣也打扫一新。行至相府外,两座石狮耸峙,除了比平常整齐些,倒没太大分歧。
“孙儿让他去岭南投奔陆秉坤。”
这事儿韩蛰倒还没跟他禀报过,韩镜沉吟半晌,点头道:“也好。陆秉坤有不臣之心,那长孙敬若真能成事,倒是得力帮手。”朝政上的事他是信得过韩蛰的,先前韩蛰擅自扣住长孙敬时他还稍有疑虑,现在看来,孙子的目光倒比他更胜一筹。
韩蛰闻言沉吟。
已是腊月廿六, 除夕转眼将至, 到处都是热烈气象。
“姻亲当然是助力,同仇敌忾一定不是。傅氏一旦死于范家手中,宋建春必然挟恨在心,即便一定归服于我,也必极力抨击范家。祖父既能撤除傅氏,又得助力,不是正合情意?唐敦受命勾搭范自鸿,不过是为祖父办事,何必瞒我?”
“本日在宏恩寺,当着皇上和百官的面,孙儿提了此事。”韩蛰瞧着韩镜的神采,语气沉缓,“羽林卫已发觉可疑行迹,皇上命京兆衙门清查,寻回傅氏。祖父可知形迹可疑的是谁?”
恼羞、气愤顷刻涌上头顶,韩镜在朝堂纵横半生,诸般手腕使尽,也没少经历被叛变反噬的事,却未料本日,竟会被他一手教养长大的孙子来这手。他身居高位多年,府中大事虽会跟儿孙商讨,却也常专断专行,哪怕韩蛰羽翼渐丰、手腕出众,在他看来,脾气磨砺得仍不敷够,大局需由他坐镇。
韩蛰明白他的筹算,未置可否,只将两副茶杯添满。
“那长孙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