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起家,饭也没顾上吃,往锦衣司取了樊衡连夜理清的供词,便入宫上朝。
……
皇权式微,处所坐大,下旨轻易,要调兵遣将,并非易事。
无数铁骨铮铮的硬汉栽在他手里,他却要栽在那小小女子手里。
他没再游移,快步前去书房。
驻守河阴、江东一带的陈陵曾被冯璋打得节节败退,江阴也一定有那等将才。
他信步走出院外,夜空阴沉如墨,树影黑睽睽随风而动,梭梭作响。
但两月分袂煎熬,银光院那扇门他还是得进的。
韩蛰浑身疲累,干脆合衣躺在卧榻,毁灭灯火。
永昌帝不在,关乎对岭南用兵的事,没人能等闲做主,甄嗣宗既已跟韩家反目,天然不肯瞧着韩蛰再度介入兵权势力更甚,便对峙派人安抚,无需用兵。韩家跟他争辩也无用,干脆三位相爷各退半步,散朝后径直往别苑去请永昌帝决计。
“谁?”
……
“锦衣司的樊大人,说是有要事禀报。”
银光院里有他挂念的人,但现在他身上血腥味尚未洗净,心中仍充满朝堂政事和锦衣司监狱里的阴沉沉冷,这般走回银光院,怕会吓着锦帐里娇软的人。且深夜沐浴,折腾得令容睡不着,罪恶就更重了。
街上暗沉乌黑,除了雨声再无动静,就连巡夜的军士也不见踪迹。
“先礼后兵!就晓得先礼后兵!”他气得神采都青了,“陆秉坤都筹算盘据自主了,行礼甚么礼!朕好幸亏这儿活着,他就敢如此肆意妄为,岂能容忍!”
陈鳌年过四十,倒是当年名震北地的虎将,从末等小兵一起建功汲引,现在身兼左武卫将军和监门卫将军之职,算是永昌帝最为信重的人物。畴前河阳裴烈父子图谋不轨、目无朝廷,永昌帝还曾派他与韩蛰同业,深闯虎穴。
直至相府将近,他才收了双臂,只剩浑身冷厉。
现在别处临时安宁,都城无虞,让陈鳌与韩蛰同业,天然更有胜算。
“一定。”韩蛰端然出声,朝永昌帝拱了拱手,“臣受命南下,清查刺史暴毙一案,各种线索皆指向陆秉坤。回京途中数次遭受暗害,必是对方怕暗害泄漏,急欲灭口。前晚将刺客捉获后连夜审判,刺客已招认,两位刺史之死是陆秉坤教唆。刺史暴毙之前,陆秉坤曾往两地巡查军防,应是刺史发觉有异,才遭灭口。”
冯璋的兵变安定了才半年罢了,岭南就又不循分起来。昨日军变的奏报传来,他还没太放在心上,谁知今早一封密报递到案头,让他几近大惊失容――密报是交州刺史写的,说他发觉陆秉坤暗害称帝自主,心存不轨,已被陆秉坤困在衙署,形同囚禁。怕朝廷被陆秉坤蒙蔽,措手不及,冒死写了这封密报,托锦衣司之手递出,请朝廷早作应对。
待得三位相爷到达,忙召入厅中议事,还是为岭南的事。韩镜怕岭南尾大不掉,趁着现在别处安稳,欲速战持久,征调兵马畴昔,将陆秉坤的节度使之职摘了。甄嗣宗则感觉天下动乱无益于百姓安乐,应以怀柔为上,先礼后兵。
韩蛰自换衣沐浴,将身上重重擦了两边,又抬桶水重新顶浇下,淋遍满身。
韩蛰在岭南逗留半月,虽是冲着陆秉坤,由头倒是彻查两位刺史俄然暴毙的事。岭南天高天子远,锦衣司即使安排了暗桩人手,终是强龙难压地头蛇,未能查出铁证。谁知这回活捉的刺客被连着审判了半夜整日,锦衣司酷烈手腕下,终有人熬不住,招认了罪过,并供出此中一名刺史的死,也是他受命脱手。
翻身上马,绕过照壁健步前行,到了岔道口时,却脚步微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