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樊衡已等了半天,一开口,公然是相称首要的事。
说罢,将樊衡连夜清算的供词奉上,由刘英转呈御前。
而至于背后的主使,虽没提陆秉坤,却供出了他麾下的得力副将。
韩蛰站在廊下, 风卷着衣裳, 将浑身热气驱走。
永昌帝不在,关乎对岭南用兵的事,没人能等闲做主,甄嗣宗既已跟韩家反目,天然不肯瞧着韩蛰再度介入兵权势力更甚,便对峙派人安抚,无需用兵。韩家跟他争辩也无用,干脆三位相爷各退半步,散朝后径直往别苑去请永昌帝决计。
凌晨起家,饭也没顾上吃,往锦衣司取了樊衡连夜理清的供词,便入宫上朝。
……
才出了游廊走至水榭处,昏沉灯光下,甚少踏足内宅的沈姑仓促赶来,气喘吁吁的,“大人,书房里有客求见。”
这实在是料想以外的收成,刺客的嘴凡是扯开,要深挖就不难了。
甄嗣宗大惊,见永昌帝将密报丢过来,忙从地上捡起,看罢也是面色大变。
骏马认得路,不必缰绳指引,自往相府前行,韩蛰眉头紧皱,眼底阴沉冷厉,双臂微张,十指伸展,任由雨丝渗入衣裳,卷着指尖的血落在空中,突入道旁渠沟。
皇权式微,处所坐大,下旨轻易,要调兵遣将,并非易事。
冯璋之乱令河阴、江东一带的兵力耗费过半,要对于陆秉坤,能用的也只要江阴和西川一带的人手。且陆秉坤驻守边防,军资兵器都比江阴充足,若要取胜,兵力以外,还需派出悍将速战持久,免得内哄未平,却叫外寇趁乱侵入,反招祸事。
隆冬的气候阴晴莫测, 后晌还晴日高照、朝霞漫天, 现在却已堆了阴云,风凉飕飕的。
“这……会不会是蓄意构陷?”
这便是点头定论了。
再艰巨凶恶的战局都没这么毒手。
韩蛰浑身疲累,干脆合衣躺在卧榻,毁灭灯火。
“一定。”韩蛰端然出声,朝永昌帝拱了拱手,“臣受命南下,清查刺史暴毙一案,各种线索皆指向陆秉坤。回京途中数次遭受暗害,必是对方怕暗害泄漏,急欲灭口。前晚将刺客捉获后连夜审判,刺客已招认,两位刺史之死是陆秉坤教唆。刺史暴毙之前,陆秉坤曾往两地巡查军防,应是刺史发觉有异,才遭灭口。”
他信步走出院外,夜空阴沉如墨,树影黑睽睽随风而动,梭梭作响。
沈姑睡得少,加上生性警省,闻声动静从配房出来,就见韩蛰已到了书房门口,浑身被雨淋得湿透,那双眼睛瞧过来,带着熟谙的冷沉。她没再担搁,当即唤醒手底下两位丫环,抬了两桶温水,放到书房的侧间,又寻两套衣裳备好,恭敬退出。
因怕保密,用的并非奏折,而是密封的手札,里头盖着交州刺史的官印,层层封住的蜜蜡上也都按了私印。
街上暗沉乌黑,除了雨声再无动静,就连巡夜的军士也不见踪迹。
永昌帝闻之大怒,因跟前都是亲信,将那封密报重重拍在案上。
永昌帝将手札看了两遍,又是忧心害怕,又是烦躁气愤,玩耍的兴趣消逝殆尽。
现在别处临时安宁,都城无虞,让陈鳌与韩蛰同业,天然更有胜算。
永昌帝这会儿满心烦躁。
韩蛰天然报命,甄嗣宗不放心,力荐左武卫将军陈鳌同业。
樊衡手里正攥着那些从岭南追袭而来的刺客,平素行事慎重老辣,既是连夜亲身赶来,必非小事。韩蛰没再游移,朝局为重,径直赶往书房。
翻身上马,绕过照壁健步前行,到了岔道口时,却脚步微驻。
银光院里有他挂念的人,但现在他身上血腥味尚未洗净,心中仍充满朝堂政事和锦衣司监狱里的阴沉沉冷,这般走回银光院,怕会吓着锦帐里娇软的人。且深夜沐浴,折腾得令容睡不着,罪恶就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