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锦衣司虽属韩蛰麾下,倒是为朝堂办事,特地护送她南下,实在有些劳师动众。
韩蛰盘膝坐在案前,天气渐渐暗淡下去,他的眼底也愈来愈沉。
山南紧邻都城西南,节度使蔡源中出身本地望族,加上把持军权多年,在山南各州权势极盛。
玄色衣袖下,苗条的手指缓缓按在桌面,他终究起家出了军帐,命军士叫来傅益。
考虑定了,令容便收好信封,往丰和堂中跟杨氏禀明。
傅益这回随韩蛰南下, 领的是前锋之职。
傅益探过令容的口风,令容初时不肯说,厥后才透露真相。
甄家自韩蛰挑破甄皇后暗害后,必然已发觉韩家并非真的忠于太子,为太子计,必会设法谋些军权为太子保驾,紧邻都城的山南天然是最稳妥的挑选――哪怕韩家有京畿军权,里外却被都城禁军和西南的驻军夹峙,不至于让太子孤身受困。
于范家,蔡源中明显也是极好的盟友。
现在的蔡府门外除了锦衣司,必有旁人盯梢,当如何稳妥隐蔽行事?
宋建春是很有效的助力,也会是很好的桥。
畴前兄妹俩每年还能跟着傅锦元和宋氏去潭州做客,令容出阁后,确切有好久没见。
永昌帝坐镇皇宫,手里握着禁军,京畿防卫倒是杨家执掌,因杨家数代男儿忠君战死,袍泽极多,至今仍有很多当年杨老将军的部下愿为杨家着力,永昌帝两回试着要卸了杨家兵权却未能如愿。
但山南紧邻都城,蔡家握着的兵权实在要紧。
现在,对着韩蛰那张沉肃的脸,傅益眉心微微一跳,却未撤退,只道:“娘舅很驰念令容,他生辰将至,客岁避着四十没筹措,本年我该跟她去道贺的。且这两日总感觉不太放心。”他不幸亏韩蛰跟前直说对韩镜的疑虑,留了个余地,“若不便利就算了。”
上头用的是商定的切口,简明却精要――山南节度使蔡源中克日欢迎了两拨访客,一波是宁国公甄家,另一波是河东范家,两拨人入府密谈,俱似对劲而去。
这两日暴雨未停,建州城池扼守得坚毅, 韩蛰选了高些的阵势驻兵休整,商讨对策。
――令容在金州府邸时涣散天真,万事随心,在韩家却似非常谨慎,心存顾忌。
信里虽是转致傅益之意,既然是韩蛰亲笔写就,必定也是他的意义。婆媳两个商讨过,都感觉应服从韩蛰的安排,当日傍晚樊衡便在府外求见杨氏,说是受命来问令容解缆的日子。
客岁腊月唐敦的暗害,他虽未跟旁人提及,却始终藏在心底,不敢放心。初时他只当那是唐敦跟范自鸿狼狈为奸,是以服从杨氏的安排,未敢擅动,厥后入京到兵部为官,数回往相府看望令容,垂垂觉出不对来。
谁知迷含混糊地, 竟梦见了令容。
他沉吟了半晌,道:“我考虑下,早晨奉告你。”
平冯璋之乱时,韩镜趁韩蛰得胜无虞时运营令容,焉知这回不会复兴歹念?
……
四月里分袂以后,转眼已是重阳将近,银光院的海棠花开了又谢,海棠果都快成熟了,她除了那晚仓促一晤,竟没能见韩蛰的面。
……
是以韩蛰拿下河阳后,在河阴、山南一带下过工夫,对于山南却以盯梢探查为主,虽曾皋牢施恩,却捏着分寸,免得泄漏运营。
傅益应了,临时退出。
若令容南下潭州,再跟着韩蛰回京,总归让人放心些。
朝堂机谋、好处争逐的事,韩蛰不想将令容牵涉出去,平白将她卷入旋涡。但傅益的担忧顾忌,他也能猜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