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蛰挑了本书,在她惯常用的圈椅里坐下,冷硬的脸上神情渐而当真,待半本书翻罢,不觉已是大半个时候。倦意总算袭来,他揉了揉眉心,搁下书欲往里间去安息,扫见被令容做了很多暗号的那书,随便翻了几页。
韩蛰纵故意进趟厨房,也一定有充足的时候。
说罢,顺手帮他解了踥蹀搁在中间,殷勤地搬水盆给他洗手用。
她裹着被子滚到他的位置,没能实施昨晚睡前“稳定动”的承诺。
韩蛰有些自食苦果的懊丧,绷着脸将书翻到一半,顺手丢下,敞着寝衣去侧间。
令容听罢点头。
韩蛰仰躺在榻,盯着满屋昏黑,调息了半晌才算入眠。
“取条鲫鱼,再拿些豆腐、冬笋、木耳。”令容已想好了菜色。
韩蛰身居高位公事繁忙,又在这节骨眼,外出办差是常有的事,她当然不能说甚么。
红菱当即报命去取,宋姑又取炭盆拿到厨房来,将屋里烤得暖烘烘的。待红菱取来大厨房清算好的食材,便帮着将木耳口菇切成丁子,碾碎豆腐。
令容在旁瞧着,俄然感觉不太对劲,下认识往厨房门口瞧。
他刚从河东虎狼窝里出来,待会要去韩镜那边,能担搁的时候未几,自将大氅解了,无需安息。
床榻边摞着很多书,韩蛰顺手抽本兵法出来,渐渐翻看。
宋姑瞧着忍俊不由,“少夫人这是有苦衷呢?”
“不必。”韩蛰点头。
冷峻如锋的端倪微沉,既不能迷恋香软,就只能翻书埋头了。
厚厚的鸦青帘帐垂落,隔开外头清冷的北风,没甚么动静。正要收回目光,却见门框与厚帘的间隙里伸出去一只苗条的手,骨节清楚,安闲而慎重。
侧间里没了她身上的淡淡香气,目光落在满架的书,倒能心平气和些。
矗立魁伟的身姿站在门口,头顶上还是乌金冠束发,冷硬的端倪带着深冬寒意,衣裳磊落,腰间踥蹀未解。外头风吹得冷,韩蛰披了件墨色大氅,领口一圈风毛乌油油的,将冷硬的端倪衬在当中,平增端贵威仪。
但她毕竟只是个女人家,不像韩蛰睡两三个时候就能精力奕奕,先前精力紧绷不敢松弛,现在到了令容跟前便又犯困起来,耷拉着脑袋打不起精力。
可惜她已睡了,怀着孩子,吵不得,碰不得。
“哪有。”令容没美意义说是盼着韩蛰的美食,只拨弄梅花,“后园那一树梅花都开了?”
令容诧然,喜出望外,“夫君?”
令容忍俊不由,享了爽口甘旨,叫红菱自去安息。
韩蛰“哦”了一声,二十年读书磨砺,史乘兵法都了然于胸,对妇人的事毕竟知之有限。因方才杨氏特地叫他畴昔耳提面命,含蓄叮嘱,叫他禁止一年半载,晓得事关紧急,只好依她。
午觉睡醒,令容便趿着软鞋在屋里踱步,一会儿翻看衣柜,一会儿去配房逗红耳朵玩,一会儿又去倒腾瓶里供着的初开梅花,百无聊赖,内心老是有事似的,安宁不下来。
有身之初不宜房事, 这是太医特地叮咛过的。
令容得了这挡箭牌, 当晚沐浴过,便将寝衣穿得严严实实, 放心坐在榻上翻了会儿书。待韩蛰从书房返来, 帮他宽了衣, 送入浴房,便铺好床榻钻进被窝里躺着。
不过哪怕韩蛰外出,饭还是得吃的。
令容点头, 眨了眨眼睛, “我睡觉不诚恳, 怕伤着孩子。今晚起躺着睡, 稳定动。”
是以今晨四更末起家,便让宋姑将红菱从被窝里拖出来带到厨房,指导了些要诀。
红菱对这位冷厉威仪的相爷毕竟畏敬,听他亲口指导,更是如奉圣旨,当时困意消逝,将叮嘱服膺在心,每样菜都做得格外用心。被点拨透了关窍,味道天然差异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