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跟甄家有密切干系的人，都被列在奏折上，虽非甄嗣宗本人的罪过，却很有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后娇纵放肆目无国法的架式。大到杀人瞒报，小到纳贿秉公，每一条罪行的开端都写了一句――
永昌帝即位数年，见过参奏痛骂田保恶贯充斥的，却还没见过痛斥甄家罪过的奏折。
这类头疼已折磨过他好几次。
但甄家毕竟是太子娘家，又是他在都城的倚仗，若非迫不得已，永昌帝哪能割舍？
永昌帝没耐烦看完，更无从辨认真假。
底下的事，便是韩镜同六部尚书商讨，末端跟他提一嘴，永昌帝拍案决计。
他的宗子初入宦途时在处所历练，因采矿的事伤了几十条性命，却瞒而不报，踩着百姓的血肉宦途高升，收受贿赂无数。
御史文官们齐齐看向上首，见永昌帝神采泛青，一脸气愤，便齐声道：“皇上息怒。”
御史大夫韩砚是韩镜的亲儿子，朝堂上行事不太惹眼，却也算是朝廷喉舌。先前参奏甄家的折子堆成了山，韩砚却岿然不动，朝会和奏折上，也未曾提甄家半个字。
“传言如沸，或是构陷歪曲，或是确有其事，臣觉得，该当彻查，还本相于世人。”
御史台虽是韩砚统领，却非众口一词。
但也有分歧的声音。
“所仰仗者，皇后、甄相之势也！”
范逯未料会有人提起这茬，神采青了青，却仍道：“臣附议！”
永昌帝的确想骂人，目光看向韩镜，那位眼观鼻鼻观心，没掺杂骂战，也没出言禁止。
他的长女即甄皇后的亲姐姐在西川胡作非为，仗着皇后和甄嗣宗的权势放肆放肆，处所官员难以辖制，稍有触怒者，便横遭构陷委曲，轻者贬官撤职，重者放逐开罪，乃至性命不保。背后都是甄嗣宗默许放纵，撑腰庇护，乃至很多事都是甄嗣宗授意。
看来韩镜还是情愿保护甄相的，永昌帝稍稍放心，遂看向韩蛰，“那就由锦衣司查办。”
甄嗣宗被刺得重伤，有在朝臣群情的风口浪尖上，已有好久未能上朝。
他的侄子在任上剥削百姓，任人唯亲，贪赃枉法，惹得民怨沸腾，百姓仇恨。
很稳妥的态度，不偏不倚，涓滴不提罢相的事。
永昌帝哪怕懒得翻看内容，光是瞧瞧一摞摞奏折堵在面前的架式，便感觉头疼至极。
仿佛他身边信重的人，从早前的田保，到范逯，再到现在的甄嗣宗，都罪过滔天似的。
话音才落，便有面带激愤的御史越众而出，“皇上明察！甄相位高权重，受国之厚恩，却听任家人奴婢肆意妄为、横行霸道，在都城外鱼肉百姓、欺男霸女，视性命如草芥！身在相位，理应为百官之榜样，腐败公道行事，现在却有此等行动，实在有辱朝廷颜面，还望皇上降旨，严加彻查，夺职甄相！”
那些商讨的声音没几句落尽耳中，他眼皮打斗似的，踌躇要不要打断他们散朝。
永昌帝瞧着底下鸦雀无声的众官，总算展开眉头，“那便三司会审。”
看来甄家这回确切是惹了公愤，永昌帝病笃挣扎，“韩相感觉，当如何措置？”
事情就此定下。
……
有了甄家罪过的铁证，事情又沸沸扬扬地闹出来，良机可贵，范通岂会置身事外？
奏折写了满满十数张，从十余年前的事算起，历数甄嗣宗听任家奴亲朋草菅性命、欺男霸女、侵犯良田等罪行。这些罪里头，除了关乎性命的，其他伶仃拿出来，对永昌帝而言都是小事一桩，但密密麻麻写上两三百条，实在叫人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