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怀中取出个皱巴巴的卷册,递给韩蛰。

元夕灯市热烈,鼓乐喧哗飘窗而入, 昏黄灯光照出去, 一室如昼。

客房内,高修远的表情可半点都不轻松。

韩蛰正愁摸不清田保跟人来往的秘闻,这册子倒来得及时,遂收起来,叫高修远放心养病,带着册子往锦衣司去了。

信上她死活没瞧出马脚,那韩蛰怎会瞧两眼就笃定呢?

令容点头,酬酢体贴罢,见韩蛰跟高修远似有话说,便先告别出门,往杨氏处去了。走在路上,回想方才景象,高修远没跟她说半个谢字,明显不知她也算掺杂了此事。那么,先前那封求救信,必然不是出自高修远的手了――不然他不成能装聋作哑。

令容心境起伏,五指收拢,悄悄反握韩蛰。

早晨那场大火起在田保的宅邸,算是锦衣司跟高修远里应外合的服从。高修远业已出险,樊衡那边到手以后,这会儿怕还在锦衣司等着他。

令容会心, 忙回身去桌上取了温水, 高修远接过,哑声伸谢。

“是为偷它才被困在火海?”

“高某虽只文弱墨客,却也不肯看寺人弄权,谗言惑主,为祸朝堂。”高修远幼承家学,虽心向山林,却也怀着娟秀国土,清隽的脸上藏着气愤,站在屋中,却如宁折不弯的坚固修竹,“被田保困在他住处时,我最后气愤,厥后跟他虚与委蛇,也借机窥测过。他手底下有个小帐本。”

高修远遂留意,于火海浓烟中顺手牵羊。

回府已近半夜,令容自回银光院歇下,韩蛰却转而骑马出府。

田保目不识丁,虽陪着小天子长大,认得的字也未几,提笔誊写实为罕事,且田保仓猝讳饰,明显紧急。

令容想不通,愈发佩服韩蛰的目光如炬,见两侧春光渐生,嫩芽新露,脚步轻巧。

暖和刻薄的手掌,让人放心而欢乐。

杨氏没再深追,见仆妇已帮高修远包扎了伤口,便让人扶他在角落里给白叟家憩息用的短榻躺着,号召世人出来,别再打搅。

他想起家称谢,喉咙微动,吐出的倒是连连咳嗽。

韩征会心,忙出了雅间,去四周的药铺找烧伤的膏药。

“只是皮外烧伤,养一阵就好。”

再回住处,已是五更天了,睡上一阵,醒后用了饭,便往客房去看望高修远。

他抬手喝茶, 世人才瞧见藏在大氅里的右臂, 衣裳烧得残破, 手臂上有狰狞伤痕, 应是被烈火烧的。他平常泼墨作画, 靠的是胸中清风朗月、娟秀国土, 也需靠这只手随便挥洒, 妙笔生花。倘若烧坏,统统岂不全毁了?

舞姬立在车中,度量琵琶,那十指飞舞,轻拢慢捻,像是能拨动心弦。

有他做主心骨,不止仆妇没慌乱,连高修远都松弛了些,怠倦袭来,昏昏欲睡。

田保此人很冲突,心机暴虐狠辣,整日跟内监厮混来往,戒心甚高,除了短长来往,没半个朋友。但他自幼丧亲,现在身居高位威风八面,财帛金帛堆满,反而盼着能有个靠近又不会威胁他的人――胸怀开阔、不争名利的表侄正合希冀,且高修远的天赋赋调,还能给他在拉拢朝臣时添些助力。

“这东西或许很首要。”高修远淡声。

心头某个恍惚的动机,垂垂清楚起来。

“从火场逃出的。”韩蛰面色沉着, 表示旁人散开些, “开半扇窗户通风。拿水。”

田保乃至很乐意让高修远找他,好借机压服,收为己用。

未几时取来净水,杨氏便命仆妇先帮高修远冲刷伤口。随行的仆妇都老成慎重,畴前也服侍过血肉恍惚的伤口,这点小事自不在话下,扶着高修远的胳膊渐渐冲刷洁净,见韩征缓慢寻来了膏药,便帮着抹药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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