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容抱着被角,昏昏入眠。
从客岁十月韩蛰在潭州说不想和离起,关于今后的事,她揣摩衡量过很多回。
莫非是胸前变得快了,才让她狐疑变胖?
令容对着镜子鼓了鼓腮,瞪着杏眼瞧着半晌,本身先撑不住笑起来。
倘若和离,今后每个夜晚醒来,枕边都不会再有他。
将衣袖揪了半晌,令容才蹙眉道:“我就是担忧。”
初嫁入相府时,令容的筹算是明哲保身,乘机和离,因当时的相府于她而言,只是浓云覆盖下的龙潭虎穴,危急四伏――韩蛰酷烈冷厉,凶名在外,连着克死了两位女人,难保不会顺手克死她,她当时是提着脑袋嫁出来的。且谋逆之事凶恶非常,不慎多听多看就会犯了忌讳就义性命,韩镜心存不满,她只能谨慎翼翼如履薄冰,艰苦度日。
但倏忽一载不足,很多事都让她出乎料想。
是吗?令容拨了拨垂落的珍珠,站起家对镜打量。
“踌躇甚么?”宋氏柔声,带着她进凉亭里坐下,帮女儿理了理吹乱的头发,“关乎毕生的事,是该慎重些。有苦衷别瞒着娘,说给我听听,娘即便不能替你拿主张,却也能排解排解。”
杨氏面色泛白,呼吸微促,愣了半晌才道:“我梦见你父亲了。”她握紧韩瑶的手,指尖按捺不住地颤抖,声音带些惶恐,“他出事了。”
婚嫁之事,一旦错过,可不就是毕生再难结缘么。
令容此次回府,半为伴随爹娘, 半为跳出韩家, 核阅前路。
傅盛固然居长,论才调品性,却没法跟傅益比拟。
“当年我刚进傅家,也曾有过顾虑,毕竟当时候你父亲是金州出了名的纨绔,教坊酒坊的常客。不过这么些年,你瞧,不也处得好好的?”宋氏的目光落在令容发间金钗上,那一粒淡紫珍珠浑圆柔润,毫不凡品。
令容在傅家住到三月下旬,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回京。
杨氏“啊”的一声,蓦地展开眼睛。
“我长胖了些是不是?”
……
韩产业然不缺银钱,要寻两粒一模一样的紫珍珠,却也非易事。
韩瑶当即握住她手,轻推了推。
为府入彀,韩家树大根深,即便现在情势稍变,以皇家现在之陵夷,且有杨家坐镇京畿,帝位最后怕仍会落在韩家手里。功利而论,她留在相府,对府里无益有弊,并无定论。且想从韩家满身而退,也毫不是轻易的事――且不说韩蛰一定罢休,事关颜面,韩镜也一定肯点头。
令容拿指尖绕着头发,瞧着撒满空中的霜白月光,仿佛能看到韩蛰站在那边。颀长矗立的身上常穿墨青衣裳,面庞冷峻,双眸深沉,却趁着她帮手宽衣的时候收拢双臂,将她困在怀里。
令容点头,双手绞着绣帕,挑了几件跟韩蛰的事说给她听,“夫君待我很好,跟我畴前料想的截然分歧。且婆母慈爱,小姑和蔼,我本该满足的,就是……仍有些惊骇。”她抬眼,握住宋氏的手,“韩家位高权重,齐大非偶,夫君又前程无量。说句不怕臊的,我想的是能跟你和爹爹一样,但他……恐怕一定能做到。”
只是杨氏再提婚事时,韩瑶仍不太甘心,杨氏也没紧逼,暂将此事搁下。
她挽着宋氏走在后园,神情微露苍茫。
令容都应了,又趁着傅锦元也在,请老太爷得空时找人探探唐敦的秘闻,不必太焦急,也无需过于详确免得打草惊蛇,能探多少探多少。
每日里丰厚甘旨的食品养着,凌晨揽镜自照,竟仿佛胖了一圈,比年初新裁剪缝制的里衣都紧了些,拘得胸前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