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娄家两位公子在船上,前面一只大官船赶来,叫拢了船,一小我上船来请。两公子认得是同亲鲁编修家里的管家,问道:“你老爷是几时来家的?”管家道:“乞假回家,尚未曾到。”三公子道:“现在在那边?”管家道:“现在大船上,请二位老爷畴昔。”两公子走过船来,瞥见贴着“翰林院”的封条,编修公已是方巾便服,出来站在舱门口。编修原是太保的弟子,当下见了,笑道:“我方才远远瞥见船头上站的是四世兄,我内心正迷惑你们怎得在这划子上,不想三世兄也在这里,风趣的紧。请进舱里去。”
斯须,送定了席,乐声止了。蘧公孙下来告过丈人同二位表叔的席,又和两隐士平行了礼,退席坐了。伶人上来参了堂,叩首下去,打动锣鼓,跳了一出“加官”,演了一出“张仙送子”,一出“封赠”。这时下了两天雨才住,地下还不甚干,伶人穿戴新靴,都从廊下板上大宽转走了上来。唱完三出头,副末固执戏单上来点戏。才走到蘧公孙席前跪下,刚好侍席的管家,捧上头一碗脍燕窝来上在桌上。管家叫一声“免”,副末立起,呈上戏单。俄然乒乓一声响,屋梁上掉下一件东西来,不左不右,不上不下,端端方正掉在燕窝碗里,将碗打翻。那热汤溅了副末一脸,碗里的菜泼了一桌子。定睛看时,本来是一个老鼠从梁上走滑了脚。掉将下来。那老鼠掉在滚热的汤里,吓了一惊,把碗跳翻,爬起就重新郎官身上跳了下去,把崭新的大红缎补服都弄油了。世人都失了色,忙将这碗撤去,桌子打抹洁净,又取一件圆领与公孙换了。公孙再三谦让,不肯点戏,商讨了半日,点了“三代荣”,副末领单下去。
鲁编修又问问故里的年事,又问迩来可有几个驰名誉的人。三公子因他问这一句话,就说出杨执中这一小我能够算得极高的操行,就把这一张诗拿出来送与鲁编修看。鲁编修看罢,愁着眉道:“老世兄,似你这等所为,怕不是自古及今的贤公子?就是信陵君、春申君,也不过如此。但如许的人,盗虚声者多,有实学者少。我诚恳说:他若果有学问,为甚么不中了去?只做这两句诗,当得甚么。就如老世兄如许屈尊好士,也算这位杨兄平生第一个好遭际了,两回躲着不敢见面,此中便可想而知。依鄙意。如许人不必非常周旋他,也罢了。”两公子听了这话,沉默不语。又吃了半日酒,讲了些闲话,已到城里,鲁编修定要送两位公子回家,然后本身归去。
草茅隐贤士,又招好客之踪。
编修赞叹了一回,同蘧公孙谈及江西的事,问道:“令祖老先生南昌接任便是王讳惠的了?”蘧公孙道:“恰是。”鲁编修道:“这位霸道尊倒是了不得,现在朝廷捕获得他甚紧。”三公子道:“他是降了宁王的。”鲁编修道:“他是江西保荐第一能员,及期就是他先降顺了。”四公子道:“他这降,到底也不是。”鲁编修道:“古语道得好:‘无兵无粮,因甚不降?’只是各伪官也逃脱了很多,只要他领着南赣数郡一齐归降,以是朝廷尤把他罪行的狠,赏格捕拿。”公孙听了这话,那畴前的事,一字也不敢提。鲁编修又提及他请仙这一段故事,两公子不知。鲁编修细说这件事,把《西江月》念了一遍,厥后的事逐句讲授出来,又道:“仙乩也古怪,只说道他归降,而后再不判了,还是休咎不决。”四公子道:“‘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这就是那扶乩的人一时动乎其机。说是有神仙,又说有灵鬼的,都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