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总督把禀帖批下来:
汤镇台接着抄报看过,叹了一口气。部文到了,新官到任,送了印,同两位公子商讨,清算办理回家。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生苗克日很有蠢动之意。尔即是发榜后,不管中与不中,且来镇署要紧!
到了十七日,汤镇台将亲随兵丁叫到面前,问道:“你们那一个认得冯君瑞?”内里有一个高挑子出来跪禀道:“小的认得。”汤镇台道:“好。”便叫他穿上一件长白布直裰,戴上一顶纸糊的极高的黑帽子,搽上一脸的石灰,妆做处所鬼模样。又叫仆人妆了一班牛头马面、魔王夜叉、极狰狞的怪物。叮咛高挑子道:“你明日瞥见冯君瑞,即便抓住,重重有赏。”安插伏贴,传令管北门的,天未明就开了城门。
当晚开船,次日到家。大爷、二爷先登陆回家。才洗了脸坐下吃茶,门上人出去讲:“六爷来了。”只见六老爷前面带着一小我。走了出去,一见面就说道:“闻声我们老爷出兵征剿苗子,把苗子安定了。来岁朝廷必然开科,大爷、二爷一齐中了。我们老爷封了侯,那一品的荫袭,猜想大爷、二爷也不奇怪,就求大爷赏了我。等我戴了纱帽,给细女人看看,也好叫他怕我三分。”大爷道:“六哥,你挣一顶纱帽单单去吓细女人,又不如去把这纱帽赏与王义安了。”二爷道:“你们尽管说话,这小我是那边来的?”那人上来叩首存候,怀里拿出一封书子,递上来。六老爷道:“他姓臧,名唤臧岐,天长县人。这书是杜少卿哥寄来的,说臧岐为人甚妥当,荐来给大爷、二爷使唤。”二爷把信拆开,同大爷看,前头写着些“叨教老伯安好”的话,前面说到“臧岐一贯在贵州做长随,贵州的山僻巷子他都认得,其人颇能够供使令”等语。大爷看过,向二爷说道:“杜世兄我们也好久不会他了,既是他荐来的人,留下使唤便了。”臧四叩首谢了下去。门上人出去禀:“王汉策老爷到了,在厅上要会。”大爷道:“老二,我同六哥用饭,你去会会他罢。”二爷出去会客,大爷叫摆饭同六老爷吃。吃着,二爷送了客返来。大爷问道:“他来讲甚么?”二爷道:“他说他店主万雪斋有两船盐,也就在这两日开江,托吾们在路上照顾照顾。”二爷也一同用饭。吃完了饭,六老爷道:“我本日且去着,明日再来送行。”又道:“二爷如果得空,还到细女人那边瞧瞧他去。我先去叫他那边等着。”大爷道:“六哥,你就是个索债鬼,缠死了人,本日还那得工夫去看那骚婊子!”六老爷笑着去了。
那边前军铜仁守备,后军清江参将,都会合在野羊塘,搜了巢穴,将败残的苗子尽行杀了,苗婆留在军中执炊爨之役。汤总镇号令全军,就在野羊塘扎下营盘。参将、守备都到帐房里来贺捷,汤总镇道:“二位将军且不要放心。我看贼苗虽败,他已逃往别洞,必定求了救兵,彻夜来劫我们的营盘。不成不预为防备。”因问臧岐道:“此处通那一洞比来?”臧岐道:“此处到竖眼洞不敷三十里。”汤总镇道:“我有事理。”向参将、守备道:“二位将军,你领了本部人马,伏于石柱桥摆布,这是苗贼归去必由之总路。你等他归去之时,听炮响为号,伏兵齐起,上前掩杀。”两将听令去了。
汤奏办理金狗洞匪苗一案,率意轻进,糜花赋税,着降三级调用,觉得功德贪功者戒。钦此。
大爷看过,向二爷道:“白叟家叫我们到衙门里去。我们且回仪征,清算清算,再筹算长行。”当下唤尤胡子叫了船,算还了房钱。大爷、二爷坐了轿,小厮们押着行李,出汉西门上船。葛来官闻声,买了两只板鸭,几样茶食,到船上送行。大爷又悄悄送了他一个荷包,装着四两银子,相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