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黄河岸边起,几百里冗长跋涉,数不尽的艰巨险阻,多少次重伤昏迷,每当他复苏时,映入视线的就是那张俊美得空的面孔。按事理说,这张脸他早就应当熟谙到不能再熟,但是沈雁的眼神中却带出一丝不易发觉的挣扎,但是只是眨了眨眼,那神采就消逝不见,他笑着问道:“不知严兄内力规复了几成?”
跟着狠恶的咳声,一只指肚大的蝉儿飞了出来。蛊虫现身,一旁琉璃盏里温馨了好久的阳玉蚕也镇静起来,忽忽转着仿佛想要突破樊笼,阴噬蛊那里还敢逗留,如同一点银光直直坠入了中间燃着的香炉当中,只听噼啪一声轻响,腥甜和焦糊稠浊的味道压过了药香,满盈在全部房间内。
他的目光悄悄往房里一转,只见沈雁已经拿起了薄毯,盖在身上。那带着班驳伤痕,又被掐出青紫瘀肿的躯体,被遮了个严严实实,像是要反对来自别人的视野。严漠抿了抿唇,快步朝鬼医的药房走去。
“那就好。多谢严兄为我疗毒。”沈雁声音里带着了实足的朴拙,他的声音固然沙哑,但是已经不像前几日那样中气匮乏。消灭体内余毒,杀灭子母二蛊,又修补了任脉诸穴,现在他的气脉当中已经重新生出真元,只要再运功保养一段光阴,天然能规复如初。
鬼医的粗眉抖得如同筛糠,抚掌大笑:“好极!好极!过不了多少时候,就能生出新蚕了吧!”
“咦?这么快就出来了!”看到严漠的身影,孙平清惊奇的站起家来,“母蛊除了?”
拯救之恩,祛毒之功,足能大过天去。别说是声谢,就算现在严漠想要他的性命,沈雁估计也只会问一句“砍那里”,毫不会踌躇半分。因此这笑容非常的暖和逼真。
实在不消提示,沈雁就已经伸开了口,他不得不张,体内余毒祛净,母蛊已经顺着任脉爬到了廉泉穴,仿佛要突破喉骨飞将出来。但是颈间那只白净苗条的手指紧紧扼住了穴道,让蛊虫只得爬动上行,刀锋般的蝉翼划过喉腔,如同烈焰剧毒灼烧,沈雁浑身一阵颤抖,终究咳了出来。
等回家沉着一下再说吧,现在真不知该如何好了……
看过了贰心中的宝贝,孙平清才转头看向自家老友,满脸古怪笑容的搭上了沈雁的手腕:“晓得好处了吧?你看,这真气可不就畅达了起来。”
沈雁怠倦的闭上了双眼,他头一次晓得,当“谢”无足重轻时,“愧”和“悔”反而会赛过统统。他欠了严漠甚多,早就无觉得报,恰好又把两人的交谊毁在一场让人讨厌的双修之上。
“死在了炉中。”严漠答得简练,看不太出情感起伏。
严漠手上一松,把人放回了榻上:“充足了。”
烛火燃烧又再次燃起,已经不知换了几轮。浑圆的香炉里青烟袅袅,酸涩药味仿佛更加浓烈,沈雁只觉周身都被浸润在水中,从督脉进入的真气如同暖潮,扫荡着呆滞在体内的冰寒余毒。颠末几日的抽炼,那毒素已经更加的少了,少到他的五感身材能再次清楚感遭到的统统。
“张嘴。”
余毒已经全数导出体外,连母蛊都被烧成了飞灰,现在双修于两人都没了意义,因此沈雁含笑问出这句话。
严漠并没有这么做,他至始至终都未曾把这变做一场□□。它只是……双修。
目光并未落在身前,沈雁遥眺望向不远处的书案,只见一阵尚未消逝的红烟从炉中飘出,琉璃盏里的肉虫儿还在转来转去,一副恨不得想要扑畴昔夺食的模样。唇边暴露一抹笑意,荡子转回了视野,对上搀扶着他的男人。
踏出房门,冷冽夜风拂过脸颊,也吹散了缭绕在周身的阴倒霉味,在医房中待的太久,就连严漠都快分不清本身身在那边,日夜倒置、气血融会,在那无止尽的双修中,仿佛这人间只要他和沈雁两人。现在乍一分离,身周反而生出几分空荡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