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晋兵克了牛渚,深切吴境。王濬遣人驰报捷音,晋主炎闻知大喜。贾充奏曰:“吾兵久劳于外,不平水土,必生疾病。宜召军还,再作后图。”张华曰:“今大兵已入其巢,吴人胆落,不出一月,孙皓必擒矣。若轻派遣,前攻尽废,诚可惜也。”晋主未及应,贾充叱华曰:“汝不省天时天时,欲妄邀功劳,困弊士卒,虽斩汝不敷以谢天下!”炎曰:“此是朕意,华但与朕同耳,何必辩论!”忽报杜预驰表到。晋主视表,亦言宜急进兵之意。晋主遂不复疑,竟下征进之命。
因而沅、湘一带,直抵广州诸郡,守令皆望风赍印而降。预令人持节安抚,秋毫无犯。
遂进兵攻武昌,武昌亦降,杜预军威大振,遂大会诸将,共议取建业之策。胡奋曰:“百年之寇,未可尽服。方今春水泛涨,难以久住。可俟来春,更加大肆。”预曰:“昔乐毅济西一战而并强齐;今兵威大振,如破竹之势,数节以后,皆迎刃而解,无复有动手处也。”遂驰檄约会诸将,一齐进兵,攻取建业。
此时吴国丁奉、陆抗皆死,吴主皓每宴群臣,皆令沉浸;又置黄门郎十报酬纠弹官。宴罢以后,各奏不对,有犯者或剥其面,或凿其眼。由是国人大惧。晋益州刺史王濬上疏请伐吴。其疏曰:“孙皓荒淫凶逆,宜速挞伐。若一旦皓死,更立贤主,则劲敌也;臣造船七年,日有朽败;臣年七十,灭亡无日:三者一乖,则难图矣。愿陛下无出事机。“晋主览疏,遂与群臣议曰:王公之论,与羊都督暗合。朕意决矣。“侍中王浑奏曰:臣闻孙皓欲北上,军伍已皆整备,阵容正盛,难与争锋。更迟一年以待其疲,方可胜利。“晋主依其奏,乃降诏止兵莫动,退入后宫,与秘书丞张华围棋消遣。近臣奏边庭有表到。晋主开视之,乃杜预表也。表略云:往者,羊祜不博谋于朝臣,而密与陛下计,故令朝臣多异同之议。凡事当以短长相校,度此举之利,十有八九,而其害止于无功耳。自秋以来,讨贼之形颇露;今若中断,孙皓可骇,徙都武昌,完修江南诸城,迁其住民,城不成攻,野无所掠,则来岁之计亦无及矣。“晋主览表才罢,张华突但是起,推却棋枰,敛手奏曰:陛下圣武,国富民强;吴主淫虐,民忧国敝。今若讨之,可不劳而定。愿勿觉得疑。“晋主曰:卿言洞见短长,朕复何疑。“即出升殿,命镇南大将军杜预为多数督,引兵十万出江陵;镇东大将军琅琊王司马伷出涂中;安东大将军王浑出横江;建威将军王戎出武昌;平南将军胡奋出夏口:各引兵五万,皆听预调用。又遣龙骧将军王濬、广武将军唐彬,浮江东下:水陆兵二十余万,战船数万艘。又令冠军将军杨济出屯襄阳,节制诸路人马。
诸臣告曰:“北兵日近,江南军民不战而降,将如之何?”皓曰:“何故不战?”众对曰:“本日之祸,皆岑昏之罪,请陛下诛之。臣等出城决一死战。”皓曰:“量一中贵,何能误国?”众大呼曰:“陛下岂不见蜀之黄皓乎!”遂不待吴主之命,一齐拥入宫中,碎割岑昏,生啖其肉。陶濬奏曰:“臣领战船皆小,愿得二万兵乘大船以战,自足破之。”皓从其言,遂拨御林诸军与陶濬上流迎敌。前将军张象,率水兵下江迎敌。二人部兵正行,不想西北风大起,吴兵旗号,皆不能立,尽倒竖于舟中;兵卒不肯下船,四散驰驱,只要张象数十军待敌。
早有动静报入东吴。吴主皓大慌,急召丞相张悌、司徒何植、司空膝循,计议退兵之策。悌奏曰:“可令车骑将军伍延为都督,进兵江陵,迎敌杜预;骠骑将军孙歆进兵拒夏口等处军马。臣敢为智囊,领左将军沈莹、右将军诸葛靓,引兵十万,出兵牛渚,策应诸路军马。”皓从之,遂令张悌引兵去了。皓退入后宫,不安忧色。幸臣中常侍岑昏问其故。皓曰:“晋兵大至,诸路已有兵迎之;争奈王濬率兵数万,战船齐备,逆流而下,其锋甚锐:朕是以忧也。”昏曰:“臣有一计,令王濬之舟,皆为齑粉矣。”皓大喜,遂问其计。岑昏奏曰:“江南多铁,可打连环索百余条,长数百丈,每环重二三十斤,于沿江紧急去处横截之。再造铁锥数万,长丈余,置于水中。若晋船乘风而来,逢锥则破,岂能渡江也?”皓大喜,传令拨匠工于江边连夜形成铁索、铁锥,设立伏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