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曰:“现为丞相府主簿。”松曰:“久闻公世代簪缨,何不立于庙堂,帮手天子,乃戋戋作相府门下一吏乎?”杨修闻言,满面羞惭,强颜而答曰:“某虽居下寮,丞相委以军政赋税之重,迟早多蒙丞相教诲,极有开辟,故就此职耳。”松笑曰:“松闻曹丞相文不明孔、孟之道,武不达孙、吴之机,专务强霸而居大位,安能有所教诲,以开辟现公耶?”修曰:“公居边隅,安知丞相大才乎?吾试令公观之。”呼摆布于箧中取书一卷,以示张松。松观其题曰《孟德新书》。重新至尾,看了一遍,共一十三篇,皆用兵之要法。松看毕,问曰:“公以此为何书耶?”修曰:“此是丞相酌古准今,仿《孙子》十三篇而作。公欺丞相无才,此堪以传后代否?”松大笑曰:“此书吾蜀中三尺小童,亦能暗诵,何为‘新书’?此是战国时知名氏所作,曹丞相盗窃觉得己能,止好瞒足下耳!”修曰:“丞相秘藏之书,虽已成帙,未传于世。公言蜀中小儿暗诵如流,何相欺乎?”松曰:“公如不信,吾试诵之。”遂将《孟德新书》,重新至尾,朗读一遍,并无一字不对。修大惊曰:“公过目不忘,真天下奇才也!”先人有诗赞曰:“古怪描述异,狷介体貌疏。语倾三峡水,目视十行书。胆量魁西蜀,文章贯太虚。百家并诸子,一览更无余。”
却说张松到了许都馆驿中住定,每日去相府服侍,求见曹操。本来曹操自破马超回,傲睨得志,每日饮宴,无事少出,国政皆在相府商讨。张松候了三日,方得通姓名。摆布近侍先要贿赂,却才引入。操坐于堂上,松拜毕,操问曰:“汝主刘璋比年不进贡,何也?”松曰:“为路途艰巨,贼寇窃发,不能通进。”操叱曰:“吾扫清中原,有何盗贼?”松曰:“南有孙权,北有张鲁,西有刘备,起码者亦带甲十余万,岂得为承平耶?”操先见张松人物鄙陋,五分不喜;又闻说话冲撞,遂拂袖而起,转入后堂。摆布责松曰:“汝为任务,何不知礼,一味冲撞?幸得丞相看汝远来之面,不见罪恶。汝可吃紧归去!”松笑曰:“吾川中无诌佞之人也。”俄然阶下一人大喝曰:“汝川中不会谄佞,吾中原岂有谄佞者乎?”
至次日,与张松同至西教场。操点虎卫雄兵五万,布于教场中。公然盔甲光鲜,衣袍光辉;金鼓震天,戈矛耀日;四方八面,各分步队;旗号扬彩,人马腾空。松斜目视之。很久,操唤松指而示曰:“汝川中曾见此豪杰人物否?”松曰:“吾蜀中未曾见此兵革,但以仁义治人。”操变色视之。松全无惧意。杨修频以目视松。操谓松曰:“吾视天下鼠辈犹草芥耳。雄师到处,战无不堪,攻无不取,顺吾者生,逆吾者死。汝知之乎?”松曰:“丞相驱兵到处,战必胜,攻必取,松亦素知。昔日濮阳攻吕布之时,宛城战张绣之日;赤壁遇周郎,华容逢关羽;割须弃袍于潼关,夺船避箭于渭水:此皆无敌于天下也!”操大怒曰:“竖儒怎敢揭吾弊端!”喝令摆布推出斩之。杨修谏曰:“松虽可斩,奈从蜀道而来入贡,若斩之,恐失远人之意。”操肝火未息。荀彧亦谏。操方免其死,令乱棒打出。松归馆舍,连夜出城,清算回川。松自思曰:“吾本欲献西川州郡与曹操,谁想如此慢人!我来时于刘璋之前,开了大口;本日怏怏空回。须被蜀中人所笑。吾闻荆州刘玄德仁义远播久矣,不如径由那条路回。试看此人如何,我自有主意。”因而乘马引主子望荆州界上而来,前至郢州界口,忽见一队军马,约有五百余骑,为首一员大将,轻妆软扮,勒马前问曰:“来者莫非张别驾乎?”松曰:“然也。”那将仓猝上马,声喏曰:“赵云等待多时。”松上马答礼曰:“莫非常山赵子龙乎?”云曰:“然也,某奉主公刘玄德之命,为大夫远涉路途,鞍马奔走,特命赵云聊奉酒食。”言罢,军士跪奉酒食,云敬进之。松自思曰:“人言刘玄德宽仁爱客,今果如此。”遂与赵云饮了数杯,上马同业。来到荆州界首,是日天晚,前到馆驿,见驿门外百余人侍立,伐鼓相接。一将于马前见礼曰:“奉兄长将令,为大夫远涉风尘,令关某洒扫驿庭,以待歇宿。”松上马,与云长、赵云同入馆舍。讲礼叙坐。斯须,排上酒筵,二人殷勤相劝。饮至更阑,方始罢席,宿了一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