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亮叹了口气，说道：“现在这世道，不管官、民，皆不易也。平头百姓就不说了，我们家还算好点的，看那些没钱家贫的黔黎，为了一口饭吃，或卖身为奴，或卖妻卖女，各种惨痛不幸，实令我不忍见之。”
郭强拿来一份文牍呈给陈松。
陈松翻开细看，不觉触目惊心，见其上共列举了三十几条罪行，当头第一个是“群盗”，就是近似于组建黑社会恶权势团伙；第二个是“藏匿逃亡”，是指收留通缉犯；第三个是“贼杀”，即杀人掳掠。别的又有私杀奴婢、群女干等等诸罪。
陈松沉吟不语。
这季亮和季墨分歧，固然也不如何读书，但毕竟年事大了，早过了一味争强斗狠的春秋，对朝政、时势还是体味一二的，一番话说下来，倒也称得上中允二字。现在时政的弊端，能够说凡是有些见地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只可惜，朝堂之上阉宦横行、党争狠恶，不管清流还是污流，多数的精力都在党争或捞钱上，加上积重难返，虽高低皆知其弊，终是无能改也。
如果周澈像他说的，“当官只是为了发财”，那么这个过节天然能够就此一笔揭开，只可惜，周澈是一个有“弘愿”的人---为了在黄巾叛逆下活下来，些许财帛，身外之物，又那里比得上自家的性命要紧？如果对他有助的，那么他甘愿伏低做小，纵是反过来向季氏赔罪报歉都成；可如果对他的保存门路有碍，别说翻脸无情、灭其全族，便是灭他十族也在所不吝。
见他感慨完了，有来宾问道：“家主，钱也送畴昔了，那吴庸？”
——这不怪季亮忽视粗心，实在是谁也想不到周澈竟是想要将他家灭族。毕竟说到底，季氏和周澈的冲突只是路上的一次欺诈罢了，并且过后，在季亮闻讯得知后，他一再拿低做小，又是报歉、又是送钱，不管换了谁，恐怕都会感觉他的“诚意”已然充足。
……
周澈默许。
“季氏不但常出妖言，在这几天的暗访中，并且发明其族放肆乡中，鱼肉百姓，所犯之罪极多。这里有一个大抵的记录，请陈君旁观。”
“按你这么说，此案是证据确实了？”
“你是说此案与你无关？”
因为“妖言”罪重，故此县令黄琰在前后接到裴元绍、周澈的上书报案后，为谨慎起见，此次只派了陈松一人来乡中问话。陈松也没有带侍从，单人匹马，静悄悄地来，动静不大，直到他分开回县，也没有轰动到季氏。
周澈听了陈松的质疑，不慌不忙，叫侍立在堂门口的郭强：“将明天季家送来的东西拿来！”陈松猜疑等候，未几时，郭强捧着一个漆盘出去，放在陈松案前，翻开上边的布帛，暴露此中的物事，倒是五锭金光灿灿的金饼。陈松莫名其妙，问道：“这是甚么意义？”
这些罪行不是一小我犯下的，每条罪行前都有一小我名，即犯法之人，厥后是其罪名，再后边是苦主的名字。大抵算下来，牵涉到了季氏族中的二十多人。——也幸亏姜枫、南凌等皆为本乡轻侠，寒暄遍及，人脉很广，才气够在短短几天内汇集到这么多的罪证。
“这就是明天季家给下吏送来的东西。陈君，请你试想，若不是心中有鬼，季家又岂会肯用这五块金饼来换吴庸一人？吴庸只是他家的一个来宾罢了，那里能值这五金之钱！”
他接着说道：“另有那些仕进为吏的也不轻易。自天子即位，十常侍主政以来，凡新上任者，都必须先按秩纳钱，一个郡守，秩两千石，依天子之令，那但是必必要交两千万钱才行的！如果是大族王谢或许会再给他减免一些，但再少再少，怕也得一千万钱往上。……，一千万钱，你们想想，也就是像袁氏、杨氏、阴氏如许的豪姓右族才交得起，换个敝宅出身的后辈可交得起么？便是周君，我听闻他家不算有钱，只是中人之家，顶多十万家财，他也交不起啊！就算出身王谢又如何？没有钱还是寸步难行！……，也难怪他先来乡中敛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