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的目光一半在来人身上,一半在他身上,见他这般模样,放下心来,心道:“看来这些人不是和许仲一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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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亭长,你是逃犯,遵循律令,我本该将你绳之於法。只是,抓你不难,不伤你阿母的心却太难。许君,你的母亲我不能放,你,我也不会抓。你走吧!”
一个甘心放下兵器,为救母而投案自首。一个恰好不肯要这件大功,为不伤许母的心,甘心冒受县君奖惩的伤害将之放走。陈褒、程偃诸人看得目炫狼籍,面面相觑。
怯懦如繁尚的,受此惊吓,差一点将刀丢掉。世人看去,见是许母将木椀跌倒了地上,由许季扶着,她颤巍巍地超出荀贞,走到了许仲的面前:“孝子,还不跪下!”
封查许家时,许仲的朋友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一点儿不思疑那些人有胆量来亭中劫许母。如果是许仲的朋党?来的怕不会是一小我。荀贞往墙上、院门看了一眼,静悄悄的,不见有别人影踪。
诸人都包管了,许仲还是不肯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荀贞略微一想,晓得了他的担忧,说道:“许君,你母亲在我这里,你固然放心,决然不会遭到半点辛苦。”
这是分身其美的功德,许母涕道:“荀郎都这么说了,你还站着干甚么!”
“荀君?”
荀贞又道:“彻夜诸位齐聚,是为阿母而来。阿母在此,何不向阿母一拜?”
杜买为其所迫,明知己方人众,却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黄忠两股颤栗,繁尚汗出如浆。繁谭、程偃下认识地握紧了刀柄,仿佛面前不是一小我,而是一头噬人的猛虎。
——男女分歧席。虽说在底层社会,乃至上层社会中,男女混坐用饭喝酒的环境不是没有,但如果严格地遵循礼法,即便许母已经年老,荀贞他们也是不该与之坐在一块儿用饭的。
陈褒虽在酒后,反应最快,左手按地,“腾”的一下跃起,右手往腿边一抹,抽出了拍髀短刀,离席下地,抢到荀贞身前,喝道:“那个?”
院中沉寂下来。
“阿母,孩儿不孝,累你享福了。”此时景象下,许仲怎能下跪?他按刀紧盯诸人,叮咛许季,“扶着母亲来我身后。”
许母打断了他的话:“你也知俺十月怀胎,将你养大。把你养大,就是为了让你寻死么?你不要再说了,快走、快走!”把他扶起,握住他的手,泪眼相对,又道,“千万、千万,毋要忘了荀郎的恩德!”
场中最悲伤、最难堪的是许母了,一边是危难中待她如待亲母的荀贞,一边是孝敬的亲子,她两个都不想伤害,但现现在的环境下,却必须挑选舍弃一个。是舍弃荀贞,还是舍弃亲子?她浑浊的眼中泪水长流,看着许仲献刀,听着他志愿投案,心如绞痛,身子摇摇欲倒。
荀贞安坐席上,眯起眼,往墙下看,观瞧来人,见他个子不高,隐在黑影中,瞧不清面庞。
院中站了这么多人,也出乎来人的料想。来人中一人缓慢地将院中扫了一遍,说道:“不要惊吓住了老夫人!”奔到许仲身前,叫道,“许郎,我们的人都来了,尽在院外。”
……
嘿!单人单身,敌对六七人,面不改色,出言威胁。
“县君严令,你一日不投案,你的母亲便一日不能分开亭舍。你彻夜单身前来,既不投案,又欲我放了你的阿母,你是想让我接受县君的肝火么?你是视我亭中诸报酬无物么?”
“阿禽给俺们送信,说你今晚去了他家,晓得阿母被系在舍中后,一转眼就找不着人了,猜你定是来了此处,以是俺们号召相聚,过来互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