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买、繁家兄弟应了声是,悄悄去到院门口,各寻天时之处站定,握住刀柄,面对院中的许家母子,如临大敌。
“汉家律法:‘杀人者死’。许仲虽愚,留此身另有效处,并不肯自寻死路。”
黄忠、繁家兄弟久在本亭,对许仲体味颇深,知他虽看起来肥大,实际悍勇非常,要没有兵器在手,倒是不惧,但是荀贞已将环首刀还给了他,如再脱手,怕真不免落一个“血溅五步”的了局,谁也不想就此丧命,现在能留住许母在亭舍中已是心对劲足,皆道:“阿褒所言甚是。荀君,你放心,我等必守口如瓶。彻夜之事,半个字不会别传。”
荀贞的目光一半在来人身上,一半在他身上,见他这般模样,放下心来,心道:“看来这些人不是和许仲一同来的。”
紧接着许母、许季、陈褒、杜买等人也都轻呼出声,有叫“中郎”的,有叫“二兄”的,有直呼其名,称“许仲”的。
“这是方才开端罢了。”他如许想道。
陈褒虽在酒后,反应最快,左手按地,“腾”的一下跃起,右手往腿边一抹,抽出了拍髀短刀,离席下地,抢到荀贞身前,喝道:“那个?”
“许仲见过荀君。”来人在夜色下长揖施礼。他的声音降落,很有穿透力。
“你是来投案自首的么?”
“放还?”
繁家兄弟唬了一跳,从院门边跳开,背靠墙壁,“噌”的一声将刀横在胸前。繁谭叫道:“何人如此胆小?夜犯亭舍!”
“许仲不孝,扳连家母。彻夜来,是想请荀君高抬贵手,将家母放还。”
杜买拽了荀贞到一边,私语道:“荀君,许仲当然纯孝,但彻夜若将他放走?话传出去,怕会引来县君的雷霆大怒啊!”
“许、许仲?”说话的是程偃,极其诧异。
许母抹着眼泪,说道:“荀郎待俺,如待亲母。让出本身的屋子给俺住,每到饭时,跪行奉饭。怕俺冷了,拿出本身的被褥给俺。这统统,你弟都看在眼中。中郎,你已杀人逃亡,彻夜俄然跑来,又逼迫荀郎将俺放走。且不说俺老了,能跑去那里?就说这么做,对得起荀郎么?……,因为俺,你杀了人;再因为俺,要让荀郎受县君的惩罚么?”
偶然候,朝廷会下圣旨,答应天下罪犯、逃亡用钱、谷、缣等物,或采办爵位来赎罪。小到“赎耐”,大到“赎死”,都是能够的。
他竟是执意投案。
请了许母出来,站在世人面前。荀贞当头,许仲、许季其次,世人摆列靠后,又齐齐向许母拜了三拜,有善祷善颂的,大声说道:“祝阿母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这句话出自《诗经》,没想到这些豪杰、轻侠竟然另有读过《诗》的。
场中最悲伤、最难堪的是许母了,一边是危难中待她如待亲母的荀贞,一边是孝敬的亲子,她两个都不想伤害,但现现在的环境下,却必须挑选舍弃一个。是舍弃荀贞,还是舍弃亲子?她浑浊的眼中泪水长流,看着许仲献刀,听着他志愿投案,心如绞痛,身子摇摇欲倒。
荀贞叮咛安妥,稳住心神,远观许家母子说话。彻夜是否会有转机,就全看许母了。也不知连日来的善待奉侍,会有几分感化?他细细旁观许仲,心道:“闻此人名声已久,彻夜初见。本觉得他是如何的一条昂藏大汉,却不料如此肥大。”
怯懦如繁尚的,受此惊吓,差一点将刀丢掉。世人看去,见是许母将木椀跌倒了地上,由许季扶着,她颤巍巍地超出荀贞,走到了许仲的面前:“孝子,还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