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怎肯眼看他赴死?娓娓劝道:“你犯下的是贼杀重罪,如果投案,必定一死。你死了,谁来孝敬你的母亲?幼节年纪尚小,不及弱冠,你将阿母拜托给他,能放下心么?”
“我为亭长,你是逃犯,遵循律令,我本该将你绳之於法。只是,抓你不难,不伤你阿母的心却太难。许君,你的母亲我不能放,你,我也不会抓。你走吧!”
杜买为其所迫,明知己方人众,却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黄忠两股颤栗,繁尚汗出如浆。繁谭、程偃下认识地握紧了刀柄,仿佛面前不是一小我,而是一头噬人的猛虎。
这一番话说的面面俱到。既捧了许仲,又表示他和许季是同窗,干系非同平常,再又借助许母拉近与诸人的干系,最后不忘再嘉奖一下诸人“为朋友不吝身”。
来人在墙下的暗影中待了一待,很快走出,借助火把的光芒,世人看得清楚,只见他约莫七尺身高,貌不惊人,眼睛不大,唇上蓄了髯毛,穿一件褐色短衣,腰插长刀。
两句“那个”接连问出,一声比一声大,轰动鸡埘中的群鸡、马厩里的双马,一时院中乱糟糟一片。
繁谭、繁尚转头去看荀贞,荀贞点了点头,他两人将门翻开。
荀贞说的有事理。
请了许母出来,站在世人面前。荀贞当头,许仲、许季其次,世人摆列靠后,又齐齐向许母拜了三拜,有善祷善颂的,大声说道:“祝阿母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这句话出自《诗经》,没想到这些豪杰、轻侠竟然另有读过《诗》的。
“你是来投案自首的么?”
紧接着许母、许季、陈褒、杜买等人也都轻呼出声,有叫“中郎”的,有叫“二兄”的,有直呼其名,称“许仲”的。
“你既不投案,又欲你阿母归家,如此,是想劫人了?”
院中站了这么多人,也出乎来人的料想。来人中一人缓慢地将院中扫了一遍,说道:“不要惊吓住了老夫人!”奔到许仲身前,叫道,“许郎,我们的人都来了,尽在院外。”
“如此,你是欺我亭中无人?”
杜买拽了荀贞到一边,私语道:“荀君,许仲当然纯孝,但彻夜若将他放走?话传出去,怕会引来县君的雷霆大怒啊!”
许母抹着眼泪,说道:“荀郎待俺,如待亲母。让出本身的屋子给俺住,每到饭时,跪行奉饭。怕俺冷了,拿出本身的被褥给俺。这统统,你弟都看在眼中。中郎,你已杀人逃亡,彻夜俄然跑来,又逼迫荀郎将俺放走。且不说俺老了,能跑去那里?就说这么做,对得起荀郎么?……,因为俺,你杀了人;再因为俺,要让荀郎受县君的惩罚么?”
陈褒嘿然嘲笑,说道:“许仲!俺敬你乡间豪桀,以是你阿母来亭中后,荀君令俺们恭敬奉养,俺也毫无牢骚,却没想到,你是这般小人!既然已经留了背工,刚才却又是献刀投案、又是跪地叩首,你满是在做戏、戏弄俺们么?你虽人众,俺却也不怕!”
“当明天子宽仁,自建宁以来,几近年年大赦,来岁应也不会例外。如果赶上答应赎买的话,你的罪过虽重,也不是不能赎买。要不如许,现在已是玄月,你再等一等,比及来岁夏天,看看天子有无圣旨答应赎死。如果没有,你再来投案,如何?”
饶是荀贞胆壮,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院门外密密麻麻,站了足有二三十人。还好刚才许母、许季帮手说了话,要不然就亭中这六七人,真动起手来,一个都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