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氏是大县,县尉四百石,不好亲身出迎他这一个百石督邮。不亲身出迎,就只能派人出迎,可县里不但县令、县丞自辞了,上点级别的吏员也大多自辞了,实在无人可派。若调派个不入流的小吏,说不定反会令荀贞觉得是在热诚他,还不如干脆不派,只当不知他到。
荀贞追着送他了一程,转回院中,果在门外廊上见到了一个箱子。
次日二渡汝水,北上襄城县。
荀贞心道:“不就是说张仲‘明净谨慎’那句话么?”他和张仲也不熟,但正因这句话,却顿时高看张仲了几分,——明摆着,杜佑、郭俊拉拢不了张仲,又怕他晓得,以是有此一提示。
荀贞不睬他,转问剩下两人:“报上尔等姓名。”
杜佑打个哈哈,说道:“卿请撩开旁观。”
……
“你族中后辈多为犯警,唯你最恶。三年前,你匿藏了一个贼杀人的凶犯,此人姓郑,现在还在你的家中,可有此事?前年,你又强娶人妻史氏,并把她的丈夫打了个半死,可有此事?只客岁一年中,你就无端擅杀了三个奴婢,可有这些事?你蓄养剑客、死士,门下来宾横行县乡,无恶不作,村夫侧目,可有这些事?”
“明天就走了。不止他二人挂印辞去,县廷别的吏员也多有自辞的。一县之事,尽落鄙人肩头,因忙於措置各曹琐事,一时未能出迎椽部,尚请恕罪。”县尉说着,向官寺内召手,唤出四五个小吏。这几小吏手中捧着各色印绶,胆颤心惊地走到荀贞车前,膜拜奉上。
荀贞聚精会神地听完,明白了阴修的意义。阴修这是嫌他杀伐太重,劝他慎刑,要多行仁爱。
又歌道:“前有许县太丘,今有颍阴乳虎”。
告别诸人与百姓,荀贞登车行往下一个目标地,轮氏。
荀贞闻得主簿之言,立在车前,斥责他道:“藏氏族中后辈倚仗祖父之势,欺男霸女,纵奴逞凶,藏匿逃亡,无恶不作,岂是能用‘荡检逾闲’、‘惹是生非’八字便能够轻描淡写带过的?”县主簿变色惊惧,垂手躬身,唯唯诺诺,不敢再言。
“如此,一中人耳,缘何畅谈一日一夜,不眠不休?”
许仲、刘邓诸人大声应诺。
“啊?不是,不是。鄙人和郭君虽还未将这个决定告与张君,但张君宅心仁厚,必是不会反对的。”
他肃容说道:“贞谨领教。”
坐上车,分开县寺,出了城。
杜佑说道:“府君说‘武健严格,未若谦逊化之;使民惧死,未若令民乐生’。鄙人深觉得然。诚如卿言,沈家人既非首恶,又在沈驯身后就弃械认罪,鄙人和郭君商讨了一下,决定就按卿之定见,从轻发落。卿看可好?”
……
铫嘉、铫仁骨酥肉软,只知叩首告饶。
小吏出来多时,一人出来,神采茫然,膜拜车前,回报:“寺内、丞舍都无人,不知县丞去了那里。”
荀贞心道:“阴修有交代?”打起精力,说道,“杜君请说,鄙人洗耳恭听。”
县主簿带头,十几个县中吏员,另有两三个本地大族的代表,并有四五个坦胸负荆的人,自缚跪地。县主簿先容:“这些人有的是本县藏氏后辈,有的是本县铫氏后辈,平平素惹是生非,荡检逾闲,闻椽部驾临,知己昔日罪深,自缚请罪。”
杜佑走近他身前,瞟了眼背面的张仲,低声说道:“荀君切莫忘了我昨夜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