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儿原为吴郡海盐人,因家中停业,婚后没两年就被丈夫卖掉了,展转多家,十几年前被荀家买入,虽在中原已久,但还带着江南口音,软绵绵的。荀贞听惯了北音,挺喜好听她说话的,感觉别有风情,答道:“亭长虽小,也不自在。休沐只要一天,今晚在家过个夜,明儿一早就走。”
“宿世的家已回不去了,这里可不就是我的家么?”
比拟“繁阳亭”各里,高阳里非常整齐。
有叫他“荀君”的,也有称呼他“四郎”或“阿叔”的,前者为外姓,后者是族人。荀贞兄弟四人,遵循“元、亨、利、贞”的排行,他排行第四。上边三个兄长没长大便都短命了。
唐儿从院门后捧出饲料,铺陈入马槽中,喂马儿吃。马儿饿坏了,连吃带嚼,甚是称心,不时还甩甩尾巴,昂昂脑袋。见她顾不上,荀贞干脆自去堂中寻了块破布,给马儿擦汗。
她是荀贞家的婢女,姓唐,单名一个“儿”字。
她丢掉抹布,不知不觉地来到门边,往巷中看去,寻觅荀贞的身影,正瞥见他站在不远处的一处宅子前拍门。
客岁,他加冠成人,族中把地步还给了他,但他的心机不在这上边,偶然打理,便以用心学业为由,干脆转托给了荀衢。
——荀衢的父亲荀昙是荀淑的亲侄子,做过广陵太守,其从叔荀昱名列“八俊”,与李膺、杜密等其名,亦做过国相、太守。他们这一脉的名誉在荀氏本族中是仅次荀淑、八龙一脉的。这实在从荀氏现在最为着名的两个后辈便能够看出,十来岁被南阳名流何顒奖饰有“王佐之才”的荀彧是荀淑之孙,十三岁即能“洞察其奸”为村夫奖饰的荀攸则是荀昙之孙。
他家的宅院不大,前后两进。院门没锁,他推开门,牵马步入。
“县中为吏纵有百般好处,在我眼中,不如当个亭长自在安闲。”
唐儿占动手,拉不住他,眼睁睁看他排闼出去,在马厩边跺了下脚,像是指责又像是抱怨似的嘟哝道:“自那年传染风寒好了后,少君就像换了小我似的,像是对甚么都满不在乎,把地步都托给了荀公!又像自有主张,现在又非去当个亭长!总之,再也没有之前的敬爱。”
荀贞家不算很富,但他的祖父在郡中任过职,他的父亲又顾家,善治家业,两代下来,也积储了一些家资,是其中人之家。城外有地步数百亩,家中有婢女一人。
荀贞哈哈大笑,却不肯等,往水井边用木桶取了些水出来,洗了洗脸,抹洁净了,又将帻巾、衣服清算好,说道:“饭甚么时候都能吃,拜见长辈却不能失礼,越早越好。……,阿儿,你真别说,在亭里这几天,我还真挺想你做的鸡头米。你先做着,等我返来吃。”
“胡说!阿儿虽是个妇人、婢女,没甚见地,也晓得亭中自有亭父、亭卒。洗马喂料、开闭打扫的粗活,如何也轮不到少君去做!”
荀贞自穿越以后就在本里居住,住了很多年了,今从繁阳亭返来,走在巷中,所观所见,尽皆熟谙之极的人、物,模糊间有一种“回到了家中”的感受。
看到唐儿出来驱逐,荀贞笑着答道:“是啊,返来了。”
唐儿被卖到荀家时才二十来岁,而荀贞那会儿还不到十岁,虽说是婢女,实际如姐,特别荀贞的“父母”亡故后,家中统统庶务多是由她筹办,荀贞能够说是由她“照顾”长大。两人相伴,如姐弟糊口,相互熟谙,提及话来并不拘束。
“这才辰时刚过,你必定早上没用饭就返来了,就算去拜见长辈,也不消仓促忙忙。等贱婢给你做点饭,吃了再去!……,也不晓得亭舍的饭食如何,一群男人做饭,想来定是没有滋味,难以下咽。”唐儿察看荀贞的脸,心疼地说道,“看看你,脸都瘦了。还变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