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与戏志才在荀彧家见过一次后,再无二次相见,虽说相互有手札来往,但总感觉有一道隔阂横在他两人之间,戏志才总客客气气的。他想将两人的干系获得更进一步的生长却不能,实在是为此头疼万分。
“我正为此事过来。贞之,你有何事要与我筹议?”
官寺的格式是一大两小三个院子。
乐进在案几侧边的一个榻上坐下,答道:“昨晚喝酒略多,病酒头疼,没有胃口用饭。沐手的时候,就着瓢喝了点井水,——你舍院里的井水不错,冰甜适口。”问道,“我刚进院时,见有一小吏出去,垂着个头,心不在焉的,有甚么难堪的公事么?”
乐进从后门进到主院,见一个带冠、黑衣的佩剑吏员刚好从堂中出来,低着头往院外走。乐进瞧了两眼,转到堂前,登阶而上,堂内只要荀贞一人,正跪坐在案前,在一片翰札上写字。乐进在门口脱下鞋,向荀贞揖了一揖,说道:“贞之,在忙呢?”
他固然出身豪门,不敢说有远志,但也是有些志向的,很小的时候就恋慕县令、郡守出行的壮观场面,曾经暗里里神驰:“有朝一日,若能宰百里之地,佩黑绶,为一县之守,我愿足矣!”有如许的志向,必定不想当一个吃闲饭的来宾。
他猜的一点不错。终究使乐进决定留下的恰是他“荀氏”的出身。
荀贞这莽撞之举也是不得已为之。他暗叹一声,想道:“我这也只是因为无法。”
不过,此时听了荀贞的话,他却也没有欢乐,而是迟疑不定。
“进与荀君,此次虽才只是第二次见面,但荀君待我如推赤忱入腹中,赠钱送马、解衣推食,无微不至。君的恩典厚意,进不能不报。”乐进这番话说的很严厉,很正式。荀贞约略猜出了他决定,饶是城府深沉,也按捺不住欢乐,高兴地笑道:“文谦,你这是承诺留下了?”
“阳翟有个朋友,姓戏名忠。我给他写封信,邀他有空来乡中看看。”荀贞洗了洗笔,将之放到笔架上晒晾,收好书柬,印上封泥,先放到一边,这才接上乐进方才的题目,说道,“不是有难堪的公事。刚才那吏员是本乡的乡佐黄香,他是来向我告别的。”
“你也看到了,我今为乡有秩,治下虽不过一乡之地,公众只要万余,但要想管理好,也是不易。我身边的这几小我,如阿偃、小夏等,大多有勇力而不通文书,文谦你文武双全,我很想你能留下来助我。”
荀贞重视着他的神采,想道:“文谦此次返来得不早不晚,刚好赶上我迁为乡有秩。如果我还在繁阳亭的话,这番留他的话断不敢说。本日我为乡有秩,一乡虽小,寺中的佐史小吏也皆不入流,但起码我‘入流’了,能佩带印绶,‘有了秩’,为一少吏了,勉强算有些‘权势’算是入仕的正式开端。更首要的,加上我‘荀氏’的名头,或许能打动他?”
乐进已经加冠,是能够退隐的春秋了。他本来在乡中时也有过退隐的动机,只是因他一个出身不高,二来又知名师作为招牌,故此沉默知名,不被村夫所知,虽有此心,何如无人举荐。
“本乡有一大姓,高氏。黄香与高家子有冲突,产生过争论,以是他前两天去找了县君,提出请辞。县君将他安排去了别处。”
“文谦?……,你起来了?”
荀贞先不答复,说道:“你等我半晌,等我将这封信写完。”笔尖蘸墨,一笔一划、认当真真地在竹简上续写了几行字,最后两行别离写道:“谨伏地再拜”、“忠马足下”。
院外有人出去,脚步仓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