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仃地放到襄国县来看,很明显,是姚昇劫夺了县尉的权。
这会儿暮色深重,已是晚餐的时候,听姚昇意义,是筹办接待荀贞用饭,以歌舞佐餐。
邯郸荣再度出来打圆场,故作发怒,说道:“县尉者,中尉之下吏也!姚君,你怎能当着中尉的面劫夺县尉的权呢?”跪请荀贞,“姚令侵权当劾,等回到邯郸,请中尉传檄国相劾他!”
荀贞左顾荀攸,荀攸微微点头。
“贵县的县尉竟然这么无能?君存候心,待我回郡,我必弹劾他,请朝廷换一人来。”
“如何安排的?”
“倒是昇鼓三寸之舌,借州牧请得朝旨,减免了本州一年田租的良机,陈以短长,用情动之,费了无数唾沫星子才说动了鄙县的那些豪强大户,筹来了些粮,并让他们承诺暂代县里扶养昇招来的懦夫。”
“何两桩快事?”
“那姚令是如何筹得粮,又是如何叫他们供食懦夫的?”
他倒非思疑邯郸荣对姚昇的赞语,只是有点不喜姚昇的做派,抚了抚颔下的胡髭,正色说道:“姚令美意我心领了。襄国妖女之名我亦尝闻,然以我肤见,於此时观歌舞仿佛不应时宜。”
“噢?”
“谚云:‘厨有腐肉,国有饥民;厩有肥马,路有馁人’。黄巾新破,民多弃家流浪,现在秋凉,雨水绵绵,愈增寒意。我一起行来,见贵境的流民很多,不下雨还好,这一下雨,他们缺衣少食,将会难以度日。境内有饥馁之民,姚令为百里宰,岂可歌舞升平?”
“昇再又大胆,恳请中尉千万不要弹劾他。”
他说道:“如此,叨教姚令,治民安境的这件公事姚令可办好了么?”
姚昇笑道:“治民安境,公事也;鼓乐歌舞,娱己也。‘对酒当歌,人生多少?比方朝露,去日苦多’,此中尉暮年之诗也。先帝时,秦嘉亦诗云:‘人生譬朝露,居世多屯蹇’。人生六合间,忽如远行客,忽视数十年,转眼即消逝,与其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何不秉烛欢然饮,弹剑观歌舞?大丈夫居世,贵在顺情意。昇觉得,人生活着有两桩快事。”
姚昇答道:“早已办好。”
“建功业,为后代传,享食色,不愧本身,人生之快,莫过於此。以昇之鄙意,怎可因公事而放弃自娱呢?”
郡、县的长吏们相互争权之事很常见,可像姚昇这么坦白的却就未几见了。在坐的荀攸、宣康俱皆惊诧。荀贞一时无话可说,再又遐想到姚昇方才对豪强大户的考语,心道:“真不知该说这个姚昇是坦诚坦直还是言谈无忌。”
“为何?莫非君与他有旧?”
明天是休沐之日,县寺中吏员未几。
“哪一股?”
姚昇带着荀贞、邯郸荣等人穿过前院,来到后宅,留下典韦、原中卿、左伯侯三人侍卫堂外,请荀贞比及堂上坐定,笑道:“不知中尉光临,仓促无所备,幸亏鄙县的歌舞女略有薄名。‘雨师驾驷,风伯吹云’,当此深暮、秋雨绵绵之际,脍炙温酒,临清风於堂上,赏歌舞於阶下,也算是一件快事吧。”
“昇大胆,再敢问中尉:是欲击我县西边山中的贼寇么?”
荀贞放松坐姿,抚颔下髭,改颜笑道:“我闻公宰言,君常慨叹苏秦之功。苏子,古之纵横家也,君自言善辩,较之苏子如何?”这话带着谈笑的意义。
荀贞起家,上前把他扶起,说道:“岂敢劳烦姚令?有贵县的县尉帮手便能够了。”
“噢?贵县的豪强大户又是借粮给姚令,又是供食给这数百懦夫,真是仁义。”
姚昇笑道:“能言善辩,君不如我,勇敢奋厉,我不如君。文、武各行其道,君不能凭辩才得粮,却足能以‘奋厉’为中尉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