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对他的第二策很感兴趣,说道:“姚令说贵县乏粮,只能三天施助一次流民,但是叨教姚令,你招来的那数百贵县懦夫是以何为食的?”
姚昇笑道:“治民安境,公事也;鼓乐歌舞,娱己也。‘对酒当歌,人生多少?比方朝露,去日苦多’,此中尉暮年之诗也。先帝时,秦嘉亦诗云:‘人生譬朝露,居世多屯蹇’。人生六合间,忽如远行客,忽视数十年,转眼即消逝,与其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何不秉烛欢然饮,弹剑观歌舞?大丈夫居世,贵在顺情意。昇觉得,人生活着有两桩快事。”
“听话。”
“昇从本县大户家里筹得粮米多少,每三天设粥棚、放食施助流民一次。”
“与其换一个不听话又且无能的县尉,不如留着他临时充位。”
“百里之地虽小,却也不是不能成建功业啊!”
不过他的这个无所忌讳并不惹人讨厌,不像某些横行无忌之人,一见就令人恶感,反而让人感觉他很开阔,因为他的态度很诚心。
“建功业,为后代传,享食色,不愧本身,人生之快,莫过於此。以昇之鄙意,怎可因公事而放弃自娱呢?”
“君在给公宰的信上写道:‘国事日艰,此丈夫成建功业之秋’,既觉得当下是建功立业之秋,却又为何说‘生不逢时’?”
他说道:“如此,叨教姚令,治民安境的这件公事姚令可办好了么?”
姚昇笑道:“能言善辩,君不如我,勇敢奋厉,我不如君。文、武各行其道,君不能凭辩才得粮,却足能以‘奋厉’为中尉分忧。”
“何两桩快事?”
姚昇熟视荀贞,长叹说道:“当今的确是国事日艰,可要说建功立业,却只要像中尉如许的豪杰才气顺时而起、成建功业,如昇者,一个小小的百里令,何谈建功业!”
“这倒不是,只是他虽无能,不过却有一桩好处。”
“为何?莫非君与他有旧?”
县尉在县中的职位与中尉与国中的职位较为相像,起首,二者同为武职,其次,二者虽非一县、一国最高的长官,位在县令长与国相之下,却均有必然的独立性,与县令长、国不异为处所长吏,皆有伶仃的治所。是以之故,也就如国中的中尉与国相经常争权一样,县尉与县令长经常也会在权力的争夺上产生冲突,或是县令长侵县尉之权,或是县尉侵县令长之权。
姚昇带着荀贞、邯郸荣等人穿过前院,来到后宅,留下典韦、原中卿、左伯侯三人侍卫堂外,请荀贞比及堂上坐定,笑道:“不知中尉光临,仓促无所备,幸亏鄙县的歌舞女略有薄名。‘雨师驾驷,风伯吹云’,当此深暮、秋雨绵绵之际,脍炙温酒,临清风於堂上,赏歌舞於阶下,也算是一件快事吧。”
“然也。”
姚昇没把邯郸荣的故作发怒当回事儿,笑道:“你这个公宰!我兼劳了县尉之责,御贼守土,功绩大焉,你不请中尉传檄国相表扬我,反请中尉弹劾我,岂有此理!”
“郡府也缺粮啊!我如有姚君的辩才,三言两语,得粮千万,便可觉得中尉分忧了。”
秦嘉是桓帝年间的墨客。汉之民风雄浑昂扬,旷达直率,士民多不粉饰寻求功利、吃苦的欲望,慨叹人生长久的诗句、话语极多,以朝露来比人生的,曹操不是第一个,秦嘉也非第一个,较早的又有“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之句,姚昇话里所说之“人生六合间,忽如远行客”、“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这两句慨叹人生苦短的句子亦是出自近代墨客之五言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