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寺门,劈面一道土筑的罘罳。罘罳,便是屏风。上边泼墨染绿,画了两株丰厚矗立的大树,树干细弱,虬枝回旋,干为玄色,叶则茶青。右上题了两行字,写道:“木连理,王者德泽纯洽,八方为一家,则连理生”。儒家倡导仁政,这两句话正合了圣贤的教诲。
那县吏说道:“荀君方才弱冠,正如红日东升,就像那青青的园中葵一样,大好的日子在后甲等着呢,何必学垂暮老年,做如此慨叹!”
“便坐”里都有人,荀贞没有出来,而是沿着罘罳后的走廊,来到西墙边的一棵枣树下站定。谚云:“七月十五枣红圈,八月十五晒成干”。早过了枣子成熟的时节,树上空剩黄叶,地上落叶片片。不知怎的,院中固然热烈,荀贞独立树下,却莫名有些萧瑟之感。
天井既广且深,正中一个大堂,屋檐飞角,宏伟高壮,这里就是县君升堂办事之所,名为“厅事”,又叫“听事堂”。堂前有台阶,延向院中。——县君并不是每天都升堂办事的,勤奋点的两三天一视事,懒一点的四五天一升堂。明天并非县君升堂的日子,堂门紧闭。
从吴郡来的贩子没有多做逗留,打好了水就持续路程,向东边去了。他们人虽去了,留给荀贞的失落却好几天都没消逝。这天上午,他正蹲在树下,瞧着那露水,感慨人生,前院的门外来了两个骑马带刀的县吏:“县君有令,召繁阳亭长荀贞去官寺。”
如果他现在不是亭长,如果他现在没有交友到许仲、江禽、高素等本地豪杰,如果他没有已构造起百余人的“一屯”里民,就算听到十个孙坚的故事,他也定然不会有此感慨。而恰是因为他已将亭长做好,已交友到很多本地轻侠,已从最早的“单身一人”渐渐生长到了现在的“渐有羽翼”,以是才会被孙坚的故事震惊,以是才会有此感慨。
门阙或桓表的边儿上,有一个建鼓,吊挂木上。吏民、县中有事,便击打此鼓,以让人晓得。荀贞在宿世时虽没见过“建鼓”这玩意儿,但在影视上多有见过,仿佛直到清末民国期间,衙门门前另有这东西,以是穿越今后见到此物也不诧异。
……
为节流野生、质料,很多“官寺”会建在县城的西北角或东北角,如许,操纵本来已有的城墙,只需求再别离向外引出两道墙垣就能把“官寺”包抄此中了。颍阴县的“官寺”就在城之东北角。
他穿越到汉朝已有十来年,固然本质上还是“后代人”,但不成制止地会遭到当时民风的影响。
荀贞自来亭中任职亭长,至今已快两个月了,县令向来没有召见过他,包含“许仲杀人案”时也是杜买去汇报的环境,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亭部中并无大事产生,也没到每年考核政绩的时候,这时候俄然遣人相召,倒是为何?
正感慨间,先前的那两个县吏返来了,闻声了他的话,一人问道:“荀君为何慨叹?”
一百五十年前,光武天子说:“人苦不满足,即平陇,复望蜀”,但恰是因为“得陇复望蜀”,以是才有了“光武复兴”,才有了一统天下。荀贞此时的心态与之类似,也是“已平陇,又望蜀”。
想虽如此想,看看本身以“弱冠之龄”,任职亭长后每日忙得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苟轻易且”每日只为“保命”奔波,现在还不得不在庭中等待县君召见,而那孙坚却早在十七八岁时已杀海贼、剿大寇,名动一郡之地。这激烈的反差不得不让贰心有所动、收回感慨。
“便坐”,即“听事堂”摆布的配房,每天都有小吏在内值班,卖力措置平常的小事。此时下午,正忙的时候,各个“便坐”里都坐了很多外来的吏员,观其穿着,有乡蔷夫,也有与荀贞一样的亭长,另有里长,间或亦有百姓。吵吵嚷嚷、纷繁闹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