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时,甘婆端了菜来,公然带了两份杯箸,俱各安设好了。蒋爷道:“贤侄,你这尊管,何不也就叫他一同坐了呢?”甘婆道:“端的的又没有外人,何妨呢。就在这里打横儿,岂不省了一番事呢!”因而蒋平上座,凤仙次座,甘婆长官相陪,秋葵鄙人首打横。甘婆先与蒋爷斟了酒,然后顺次斟上,本身也斟上一杯。蒋平道:“这酒喝了,约莫没有事了。”甘婆笑道:“你喝罢,不怪人家说你多嘴。你不信,看嫂嫂喝个样儿你看。”说着,端起来,吱的一声就是半杯子。蒋平笑道:“嫂嫂,你不要喉急,小弟甘心作陪。”又让那主仆二人,端起杯来一饮而尽。凤仙、秋葵俱各喝了一口,甘婆复又斟上。这婆子一面殷勤,一面重视在相公面上,把个凤仙倒瞅的不美意义了。蒋平道:“嫂嫂,我与艾虎侄儿相别已久,另有很多言语细谈一番。嫂嫂不必拘泥,有事请自负便。”甘婆听了,心下明白,顺口说道:“既是叔叔要与令侄攀话,嫂嫂在此反倒搅乱清谈。我那边还叮咛你侄女作的点心羹汤,少时拿来,外再烹上一壶新茶如何?”蒋平道:“很好。”甘婆又向凤仙道:“相公,夜深了,随便用些酒饭,休要作客。老身不陪了。”凤仙道:“妈妈请便,明日再为面谢。”甘婆道:“好说,好说!请坐罢。”秋葵送出屋门。甘婆道:“管家,让你相公多少吃些,不要饿坏了。”
且说甘婆去后,谁知他二人只顾在上房说话,早被配房内主仆二人听了去了,又是欢乐,又是愁烦:欢乐的是认得蒋平,愁烦的是构造泄漏。你道此二人是谁?本来是凤仙、秋葵姊妹两个,女扮男妆,来到此处。
且说凤仙饮水以后,马上复苏,睁眼看时,见灯光亮亮,桌上菜蔬犹存,包裹还是,本身迷惑道:“我喝了两三口酒,莫非就喝醉了不成?”正在思考,只见秋葵张牙欠口,翻身起来,道:“姐姐,我如何醉倒了呢?”凤仙摆手道:“你满口说的是甚么!”秋葵方才觉悟,手把嘴一握,悄悄道:“幸亏没人。”凤仙将头一点。秋葵凑到跟前。凤仙低言道:“我醉得有些奇特,别是这酒有甚么原因罢?”秋葵道:“不错。如此说来,这不是贼店么?”凤仙道:“你听!上房有人说话。我们悄地听了,再做事理。”是以姊妹二人来至窗下,将蒋平与甘婆的说话,听了个不亦乐乎。吃紧回转配房,又是欢乐,又是愁烦。忽听窗外脚步声响,是蒋爷与马添草料,奔了碾台儿去了。凤仙道:“等蒋叔父返来,便唤住,即速请进。”秋葵即倚门而待。
厥后焦、孟二人见沙龙很多日期不见返来,便着史云前去看望几次,不见信息,好生设疑。一时触怒了焦赤性儿,便带了史云猎户人等闯到公堂胡闹。谁知大家皆说县宰因亲老乞假回籍,已于三日前起家了。又问沙龙时,早已解到襄阳去了。焦赤听了,急得两手扎煞,毫无主张。纵要闹,正头乡主已走,别人全不管事的,只得吃紧回庄,将此情节奉告孟杰。孟杰也是暴跳如雷。顿时鼓吹,内里皆知。凤仙、秋葵姊妹哭个不了。幸亏凤仙有主张,先将孟杰、焦赤二人安设,恐他二人卤莽生出别的事来,便对二人说道:“二位叔父不要焦急。襄阳王既与我父作对,他必悄悄差人到卧虎沟前来图害,此庄倒是要紧的。我父亲既不在家,全仗二位叔父支撑,说不得二位叔父劳累,日夜梭巡,务要加意地防备,不成疏懈。”孟、焦二人满口答允,只要日夜庇护此庄,再也不生妄图了。
天光发晓,甘婆早已出来筹措。蒋平把艾虎已经定了亲,想替卢珍侄儿定下这头婚事,对甘婆说了。“待向卢爷谈过后即来纳聘。”甘婆听了,也自欣喜。又见蒋爷翻开包囊,取出了二十两银,道:“大哥仙逝,未能记念,些须薄意,聊以代楮。”甘婆不能推让,欣然受了。凤仙叫秋葵拿出白银一封,道:“妈妈将此银收下,作为日用薪水之资,今后千万不要做此含混之事了。”一句话说得甘婆满面通红,无言可答,只是说道:“相公放心。如此厚贶,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临时存留就是了。”说罢,就福了一福。此时蒋平已将坐骑备妥,连凤仙的包裹俱各扣备伏贴,拉出柴扉。相互丁宁一番。甘婆又指带途径,蒋划一服膺在心,执手告别,直奔陈起望的通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