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天亮,柳青背了包裹出来,又预备羹汤点心吃了。二人便离了柳家庄,竟奔陈起望而来。
且说柳青出了西配房,大声问道:“东配房炭烛茶水酒食等物,俱预备安妥了没有?”只听主子应道:“俱已齐备了。”柳青道:“你们俱各躲避了,不准无端的出入。”又听妇人声音说道:“婆子丫环,你们惊醒些!今晚把贼关在家里,晓得他净偷簪子,还偷金饰呢!”早有个快嘴丫环接言道:“奶奶存候心罢,奴婢将裤腿带子都清算过了,外头任吗儿也没有了。”妇人嗔道:“多嘴的丫头子!出去罢,不要混说了。”这说话的本来是柳娘子。蒋爷听在心内,明知是说本身,置若罔闻。
且说智化作了军山的统辖,统统水旱二寨之事俱各摒挡得清清楚楚。这日,忽见水寨头子来,报导:“今有陈起望陆大爷那边来了二人,投手札一封。”说罢,将书呈上。智爷接来拆阅毕,叮咛道:“将他二人放出去。”头子去未几时,早见两个大汉晃里闲逛而来,见了智爷,拜见道:“小人龙涛、姚猛,望乞统辖老爷收录。”智爷见他二人循规蹈矩,很有礼教,便知是丁二爷教的。不然,他两个卤莽之人,如何晓得“统辖”与“收录”呢?内心甚是欢乐,却又用心问了几句,二人应对得颇好,智爷更觉放心,便将二人带到思齐堂。智爷将书呈上,申明来源,钟雄便要看看来人,智化即唤龙涛、姚猛,二人承诺,声若巨雷。及至到了厅上,拜见大王,那一番腾腾杀气,凛冽威风,端的是“方相”普通。钟雄看了大乐,道:“可贵他二人的身材身形竟能一样,很好。我这厅上正缺两个工头头子,就叫他二人充当此差,妙不成言。”龙涛、姚猛听了,赶紧伸谢,甚是恭谨。中间北侠早已认得龙涛,见他举止打量,言语恰当,心内也就明白了。是日沙龙划一钟雄把酒交心,尽一日之长,到晚方散。
他又算计钟雄生日,不过三日就到了。他便饰辞查阅,悄悄的又到陈起望。刚好蒋爷正与柳青刚到,相互见了,各生恋慕,爱好非常。蒋爷便问:“龙涛、姚猛到了未曾?”丁二爷道:“不但到了,谨遵兄命,已然进了水寨门了。”智化道:“昨日他二人去了,我甚忧心。厥后见他等的风景甚是合宜,我就知是二弟的传授了。”智化又问蒋爷道:“四弟,前次所论之事,想柳兄俱已备妥了。本日我就同柳兄进水寨。”柳青道:“小弟惟命是从。但不知如何进水寨法?”智化道:“我自有事理。”
到了次日,他又不惮勤奋,各处稽查。但有不明不知的,需求细细扣问。是以这军山以内,由那里到那边,至何方,俱已晓得。他见大小头子虽有多人,皆没甚要紧。唯有姜夫人之弟姜铠甚是了得,极其梗直,生得凹面金腮,两道浓眉,一张阔口,微微有些髭须,外号小二郎。他单会使普通东西,名叫三截棍,中间有五尺是非,两端俱有铁叶打就,铁环包定,两根短棒足有二尺多。每逢对垒,发挥起来,远近都可打得,英勇非常。智化把他看在眼里。又因他是钟雄的亲戚,是以待他甚好,极其靠近。这二郎见智化志广才高,料事精详,更加高兴。除了姜铠以外,另有钟雄两个亲信之人,倒是本家兄弟武伯南、武伯北。此二人专管摒挡家务,智化也经常的与他等密切。
此时已有二鼓。柳青来到东配房内,抱怨道:“这是从那里提及!好好的美寝不能安息,恰好的这盆炭火也不旺了,茶也冷了,这还要本身动转。也不知是甚么时候才偷,真叫人等得不耐烦。”忽听内里他拉、他拉的声响,猛见帘儿一动,蒋爷从内里出去,道:“贤弟不要抱怨。你想你这屋内,又有火盆,又有茶水,并且裱糊得严紧,铺设得划一。你瞧瞧我那屋子,如同冰窖普通,八下里冒风,连个铺垫也没有,方才躺了一躺,实在的难受。我且在这屋里和缓和缓。”柳青听了此话,再看蒋爷头上只要网巾,并无头巾,脚下趿拉着两只鞋,是躺着来着,便说道:“你既嚷冷,为甚么连帽子也不戴?”蒋爷道:“那屋里甚么全没有。是我刚才摘下头巾枕着来,一时酷寒,只顾往这里来,就忘了戴了。”柳青道:“你坐坐,也该畴昔了。你有你的公事,早些完了,我也好安息。”蒋爷道:“贤弟,你端的不讲友情了。你当初到我们陷空岛,我们是何等候你!我现在到了这里,你不接待也罢了,如何连碗茶也没有呢?”柳青笑道:“你这话说得好笑。你本日原是偷我来了。既是来偷我,我如何肯给你预备茶水呢?你见天下上有给贼预备安妥了,再等着他来偷的事理么?”蒋平也笑道:“贤弟说得也是。但只一件,天下上有这么明灯蜡烛等贼偷的么?你这不是‘开门揖盗’,竟是‘劈面审贼’了。”柳青将眼一瞪,道:“姓蒋的,你不要强辩饶舌。你纵能说,也不能说了我的簪子去。你趁早儿打主张便了。”蒋爷道:“若论盗这簪子原不难,我只怕你不戴在头上那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