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次日早餐后,三人出了庄门,往西走了有一里之遥,弯曲折曲,绕到上岭之上,乃是极高的地点,便是丁家庄的后背。上面盖了高台五间,其是宽广。眺望江面一带,水势茫茫,如同雪练普通。再看船只来往,络释不断。郎舅三人张望江景,实实畅怀。未几时,摆上酒肴,渐渐消饮。正在欢愉之际,只见来一渔人在丁大爷中间悄语数言。大爷叮咛:“奉告头子办去罢。”丁二爷也不睬会。展爷更难细问,仍然喝酒。迟未几时,又见来一渔人,甚是镇静,向大爷说了几句。此次二爷却留意,听了一半,就道:“这还了得!若要如此,今后另有个端方么?”对那渔人道:“你把他叫来我瞧瞧。”
展爷见此风景,仿佛有事,方问道:“二位贤弟,为着何事?”丁二爷道:“我这松江的渔船原分两处,以芦花荡为界。荡南有一个陷空岛,岛内有一个卢家庄。当初有卢太公在日,乐善好施,家中巨富。待至生了卢方,此人敦睦乡党,大家崇敬,因他有爬杆之能,大师送了他个外号,叫做钻天鼠。他却结了四个朋友,共成五义:大爷就是卢方。二爷乃黄州人,名叫韩彰,是个行伍出身,会做地沟地雷,是以他的外号儿叫做彻地鼠。三爷乃山西人,名叫徐庆,是个铁匠出身,能探山中十八孔,是以外号叫穿山鼠。至于四爷,身材肥大,形如病夫,为人机巧伶便,智谋甚好,是个大客商出身,乃金陵人,姓蒋名平,字泽长,能在水中居住,开目视物,外号人称翻江鼠。唯有五爷少韶华丽,气度不凡,为人凶险暴虐,却好行侠作义,就是行事太刻毒,是个武生员,金华人氏,姓白名玉堂,因他描述秀美,文武双全,人呼他外号为锦毛鼠。”展爷传闻白玉堂,便道:“此人我却认得,愚兄正要访他。”丁二爷问道:“大哥如何认的他呢?”展爷便将苗家集之事,陈述一回。
且说丁二爷到了院中,只见丫环抱着花瓶,换水插花。见了二爷出去,丫环扬声道:“二官人出去了。”屋内月华蜜斯答言:“请二哥哥屋内坐。”丁二爷掀起绣帘,来至屋内,见蜜斯正在炕上弄针黹呢。二爷问道:“妹子做甚么活计?”蜜斯说:“锁镜边上头口儿呢。二哥,前厅有客,你如何进了内里来了呢?”丁二爷佯问道:“妹子如何晓得前厅有客呢?”月华道:“方才取剑,说有客方法教,故此方知。”丁二爷道:“再休提剑!只因此人乃常州府武进县遇杰村姓展名昭,表字熊飞,人皆称他为南侠,现在现作皇家四品带刀的保护。哥哥久已晓得此人,但未会晤。本日见了,公然好品德,好边幅,好本领,好技艺;未免才高必狂,艺高必傲,竟将我们家的湛卢剑贬的不成模样。哥哥说此剑是另有个主儿的,他问是谁,哥哥就奉告他是妹子的,他便鼻孔里一笑,道:‘一个闺中弱秀,焉有本领!”’月华听至此,把脸一红,眉头一皱,便将活计放下了。丁二爷暗说:“有因,待我再激她一激。”又说道:“我就说:‘我们将门中岂无虎女?’他就说:‘虽是这么说哟,一定有真本领。’妹子,你真有胆量,何不与他较量较量呢?倘若胆怯,也只好由他说去罢。现在老太太也在厅上,故此我来对mm说说。”蜜斯听毕,怒容满面,道:“既如此,二哥先请,小妹随后就到。”
只听得那边一人嚷道:“丁家贤弟呀!看我卢方之面,恕我失策之罪。我甘心认罚呀!”世人昂首,只见一只划子飞也似赶来,嚷的声音渐近了。展爷留意细看来人,见他一张紫面皮,一部好髯毛,面皮光而生亮,髯毛润并且长,身量魁伟,气度轩昂。丁氏兄弟也执手,道:“卢兄请了。”卢方道:“邓彪乃新收头子,不遵束缚,实是劣兄之过。违了成约,任凭二位贤弟叮咛。”丁大爷道:“他既不知,也难怒斥。此次乃偶然之过也。”转头叮咛将邓彪放了。这边渔户便道:“他们还抢了我们好些鱼罟呢。”丁二爷赶紧喝住:“休要多言!”卢方闻声,吃紧叮咛:“快将那边鱼罟,连我们鱼罟俱给送畴昔。”这边送人,那边送罟。卢方立即将邓彪革去头子,即差人送往府里究治。丁大爷叮咛:“是我们鱼罟收下,是那边的俱各退回。”两下里又说了多少谦让的言语,不过论友情,讲过节,相互方执手,各自归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