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至此,只见内里出去了一人,口中嚷道:“老豆呀!咱弄一壶热热的。”
才待要吃,只见韩爷从内里又出去。豆老儿一见,赶紧说道:“客长,鸡已熟了,酒已热了,好好放在这里。小老儿却没敢动,宴客长自用罢。”韩爷笑道:“俺不吃了。俺且问你,方才那厮,他叫甚么名字?在那里居住?”豆老儿道:“客长问他则甚?好鞋不粘臭狗屎,何必与他呕气呢。”韩爷道:“我不过晓得他罢了,谁有工夫与他呕气呢。”豆老道:“客长不知,他父子家道殷实,极其吝啬,最是强梁。离此五里之遥,有一个卞家疃,就是他家。他爹爹名叫卞龙,自称是‘铁公鸡’,乃刻薄立室,真是一毛儿不拔。若非怕本身饿死,连饭也是不吃的。谁知他养的儿子更狠,就是方才那人,名叫卞虎,他自称外号‘癞皮象’。他为甚么起这个外号儿呢?一来是无毛可拔;二来他说当初他爹没出处,起手立起家业来,故别的号止于‘鸡’。他是天生的胎里红,外号儿必得大大的壮门面,故此称‘象’。又恐人家看不起,是以又加上‘癞皮’二字,申明他是家传的啬吝,也不是好惹的。自从他父子如此,大家把个卞家疃改成‘扁家团’了。就是他来此吃酒,也是白吃白喝,尽赊帐,向来不知还钱。老夫又惹他不起,只好白填嗓他罢了。”韩爷又问道:“他那疃里可有店房么?”豆老儿道:“他那边也不过是个村落,哪有店房。离他那边不敷三里之遥,有个桑花镇,却有客寓。”
豆老儿拧着眉毛,端过酒去。那人摸了一摸,道:“不热呀,我要热热的。”豆老儿道:“很热了,吃不到嘴里,又该抱怨小老儿了。”那人道:“没事,没事,你尽管烫去。”豆老儿只得重新烫了来,道:“这可热的很了。”那人道:“热热的很好,你给我斟上晾着。”豆老儿道:“这是图甚么呢?”那人道:“别管!大爷是这末个脾气儿。我且问你,有甚么荤腥儿拿一点我吃?”豆老儿道:“我这里是大爷晓得的,村落铺儿,那边讨荤腥来。无何如,大爷姑息些儿罢。”那人把醉眼一瞪,道:“大爷费钱,为甚么姑息呢?”说着话,就举起手来。豆老儿见势头不好,便躲开了。
他在这里说,韩爷在内里已听明白,顿时肝火填胸,立起家来,走到那人跟前,抬腿将木盘一踢,连鸡带盘全合在那人脸上。鸡是刚出锅的,又搭着一肚子滚汤,只听那人哎呀一声,撒了手,栽倒在地,顿时满脸上如同尿泡里串气儿,立即开了一个果子铺,满脸鼓起来了。韩爷还要上前,庄致和赶紧拦住。韩爷愤怒忿的坐下。那人却也识相,这一烫酒也醒了,本身想了一想也不是理;又见韩爷的形景,估计着他不是个儿,站起家来就走,连说:“结咧,结咧!我们再说再议。等着,等着!”搭讪着走了。这里庄致和将酒并鸡的银子会过,饶没吃成,反多与了豆老儿几分银子,劝着韩爷,一同出了大夫居。
且说欧阳爷、丁大爷在庙中相互闲谈。北侠说:“逢场作戏,此中另有好处。”丁大爷问道:“此中有何好处?就教。”北侠道:“那马刚既称孤道寡,不是没有权势之人。你若明显把他杀了,他若报官说他家员外被盗寇持械戕命,这处所官如何体例?何况又有他叔叔马朝贤在朝,再连催几套文书,这不是要处所官纱帽么?现在改了脸孔,将他除却。这些姬妾妇人之见,他岂不又有枝添叶儿,必说这妖怪青脸红发,来去无踪,将马刚之头取去。况另有个胖妾吓倒,她的痰向上来,十胖九虚,必也丧命。人家不说她是痰,必说是被妖怪吸了灵魂去了。他即使报官,你家出了妖怪,叫处所官也是没法的事。贤弟想想,这不是好处么?”丁大爷听了,越想越是,不由的赞不断口。二人闲谈多时,略为安息,天已大亮,与了瘸道香资,二人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