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北侠他乃挥金似土之人,既要遣兴赏奇,慢说是四两,就是四十两也是肯花的。想不到这个船家要价儿,竟会要在圈儿里头了。
就是北侠,他乃行侠作义之人,南北奔驰,甚么美景没有看过。本日为个诛龙剑,白白的花了八两端,他算开了眼了,可瞧见石头上刻的暗八仙了。你说好笑不成笑?
这里贵公子已然申明,就在西配房暂住,留下五两定银,回身走了,说:“迟会儿再来。”慧海送了公子返来,仍与北侠结局。北侠因记念着冯七,要问他花蝶的下落,胡乱下完。那盘棋却输与慧海七子。站起家来,回转东配房,却见龙涛与冯七说着话,出庙去了。
公然顺水难行,多大工夫,方到了桥下。北侠也不摆布傲视,唯有抬头细细观瞧。不看则可,看了时未免大扫其兴。你道甚么诛龙剑?本来就在桥下石头上面刻的一把宝剑,上面有模恍惚糊几个蝌蚪篆字,真是耳闻不如目睹。常常以讹传讹,说的独特而又奇神,再遇个探奇好古的人,恨不得顿时就要看看。及至身临其境,只落得“本来如此”四个大字,毫无一点的情味。
这日北侠与和尚在方丈里下棋,忽见内里出去一名贵公子,衣服华丽,丰度风骚,手内提定马鞭,向和尚执手。慧海赶紧问讯。小和尚献茶,提及话来。原是个武生,姓胡,特来暂租寓所,访探相知的。北侠在旁细看,此人面上一团豪气,只是二目光芒甚是不佳,暗道:“可惜如许人物,被这一双眼带累坏了。并且印堂带煞,必是不良之辈。”正在思考,忽听内里嚷道:“王弟二的,王弟二的。”说着话,扒着门,往里瞧了瞧北侠,看了看公子。北侠早已瞥见是夜星子冯七。小和尚迎出来,道:“你找谁?”冯七道:“俺姓张行三,找俺乡亲王弟二的。”小和尚说:“你找卖煎饼的王二呀?他在前面厨房里呢。你从东角门出来,就瞧见厨房了。”冯七道:“没狗呀?”小和尚道:“有狗,也不怕,锁着呢。”冯七抽身今后去了。
北侠赶紧做漫步的形景,渐渐的来到庙外,见他二人在那边大树下说话。北侠一见,悄悄送目,便往东走,二人紧紧跟从。到了无人之处,方问冯七道:“你为何此时才来?”冯七道:“小人自离了茉花村,第三日就遇见了花蝶。谁知这厮并不按站走路,二十里也是一天,三十里也是一天。他到处拉拢,以是早退本日。他也上这庙里来了。”北侠道:“莫非方才那公子,就是他么?”冯七道:“恰是。”北侠道:“怨不的!我说那样一小我,如何会有那样的目光呢?本来就是他呀!怨不的说姓胡,此中暗指着胡蝶呢。只是他到此何事?”冯七道:“这却不知。就是昨晚在店内,他合店小二探听小丹村来着,不知他是甚么意义?”北侠又问韩、蒋二位。冯七道:“路上却未遇见,想来也就该到了。”龙涛道:“本日这厮既来到此,欧阳爷想着如何呢?”北侠道:“不知他是甚么意义,大师防备着就是了。”说罢,三人分离,仍然归到庙中。
北侠道:“四两银子有甚要紧。只要俺看了诛龙剑,俺便照数赏你。”船家听了,又立即精力百倍,满面堆下笑来,阿谀道:“小人看爷上是个慷慨怜下的,只要看看古迹儿,哪在我们穷小子身上筹算盘呢。伴计快搭跳板,搀爷上船。到底矫捷着些儿呀,吃饱了就发楞。”北侠道:“不消忙,也不消搀,俺本身会上船。”看跳板搭安稳了,略一垫步,悄悄来到船上。船家又叮嘱道:“爷上坐稳了,小人就要开船了。”北侠道:“俺晓得。只是纤绳要拉的慢着些儿,俺还要沿路旁观江景呢。”船家道:“爷上放心。原为的是玩耍,忙甚么呢。”说罢,一篙撑开,逆流而下,奔到北岸。纤夫套上纤板,渐渐牵曳。船家掌舵,北侠坐在舟中。清波泛动,芦花飘荡,衬着远山耸翠,古木撑青。一到处野店村落,炊烟直上;一行行白鸥秋雁,掠水频翻。北侠对此三秋之景,虽则心旷神怡,不免几番长叹,想人生工夫敏捷,几辈豪杰,现在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