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然顺水难行,多大工夫,方到了桥下。北侠也不摆布傲视,唯有抬头细细观瞧。不看则可,看了时未免大扫其兴。你道甚么诛龙剑?本来就在桥下石头上面刻的一把宝剑,上面有模恍惚糊几个蝌蚪篆字,真是耳闻不如目睹。常常以讹传讹,说的独特而又奇神,再遇个探奇好古的人,恨不得顿时就要看看。及至身临其境,只落得“本来如此”四个大字,毫无一点的情味。
又遇船家纤夫不懂眼,使着劲儿撑住了船,动也不动。北侠问道:“为何不走?”船家道:“爷上赏玩纵情,小人听叮咛方好开船。”北侠道:“此剑不过一目了然,俺已纵情了。快开船罢!我们上河伯庙去罢。”他二人复又拨转船头,一向来到河伯庙下船。北侠在兜肚内取出一个锞子,又加上多数个,合了八两之数,赐给船家去了。
正在观览叹惋之际,忽听船家说道:“爷上请看,那边影影绰绰便是河伯庙的旗杆,此处离诛龙桥不远了。”北侠听了,便要看前人的遗址。“不知此剑是何宝贝?不料我本日又得瞻仰瞻仰。”早见船家将篙一撑荡开,悠婉转扬,竟奔诛龙桥而来。到此水势急溜,毫不吃力,已从桥孔畴昔。北侠两眼左顾右盼,竟不见宝剑悬于那边。刚然要问,只见船已拢住,便要拉纤上河伯庙去。北侠道:“你等且慢!俺原为游赏诛龙剑而来,现在并没瞥见剑在那里,如何就上河伯庙呢?”船家道:“爷上才从桥下过,宝剑就在桥的上面,如何不玩赏呢?”北侠道:“方才左瞧右瞧,两旁并没有吊挂宝剑,你叫我玩赏甚么呢?”船家听了,不觉笑道:“本来客长不知古迹地点之处。莫非也没闻声人说过么?”北侠道:“实实没有闻声过。到了此时,倒要就教。”船家道:“大家皆知:‘诛龙桥,诛龙剑。若要看,须抬头。’爷上为何不往上看呢?”北侠猛省,也笑道:“俺倒忘了,竟没抬头旁观。没何如,你等还将船拨转。俺既到此,再没有不看看之理。”船家便有些作莫非:“此处水急溜,并且归去是顺水,我二人又得出一身汗,岂不费工夫呢?”北侠心下明白,便道:“没甚要紧,俺返来更加赏你们就是了。”船家听了,好生欢乐,便叫:“伴计,多费些力量罢,爷上有更加赏呢。”二人主动非常,用篙将船往回撑起。
谁知等了一夜,却不见花冲返来。天已发晓,北侠来到前面,开了庙门,见龙涛与冯七来了。相互相见,道:“这厮那里去了?”因而同到西配房,见槁扇虚掩。到了屋内一看,见北间床上有个小小包裹,翻开看时,内里只一件花氅官靴与公子巾。北侠叫冯七拿着奔方丈而来。
早见慧海出来,劈面问道:“你们三位如何起的这般早?”北侠道:“你丢了人了。你还不晓得吗?”和尚笑道:“我削发人吃斋念佛,恪守清规,如何会丢人?别是你们三位有了甚么故典了罢?”龙涛道:“真是徒弟丢了人咧。我三人都替徒弟找了一夜。”慧海道:“王二,你的口音如何会改了呢?”冯七道:“他也不姓王,我也不姓张。”和尚听了,好生惊奇。北侠道:“徒弟不要惊奇,且到方丈细谈。”大师来到屋内,相互就坐。北侠方将龙涛冯七名姓说出。“昨日租西配房那人,也不姓胡,他乃作孽的恶贼花冲,外号花胡蝶。我们俱是为踩缉此人,到你这里。”就将夜间如何埋伏,他自从二更去后至今并未返来的话,说了一遍。慧海闻听,吃了一惊,赶紧接过包裹,翻开一看,内有花氅一件、官靴、公子巾,别无他物。又到西配房内一看,床边有马鞭子一把,心中惊奇非常,道:“似此如之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