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北侠他乃挥金似土之人,既要遣兴赏奇,慢说是四两,就是四十两也是肯花的。想不到这个船家要价儿,竟会要在圈儿里头了。
又遇船家纤夫不懂眼,使着劲儿撑住了船,动也不动。北侠问道:“为何不走?”船家道:“爷上赏玩纵情,小人听叮咛方好开船。”北侠道:“此剑不过一目了然,俺已纵情了。快开船罢!我们上河伯庙去罢。”他二人复又拨转船头,一向来到河伯庙下船。北侠在兜肚内取出一个锞子,又加上多数个,合了八两之数,赐给船家去了。
早见慧海出来,劈面问道:“你们三位如何起的这般早?”北侠道:“你丢了人了。你还不晓得吗?”和尚笑道:“我削发人吃斋念佛,恪守清规,如何会丢人?别是你们三位有了甚么故典了罢?”龙涛道:“真是徒弟丢了人咧。我三人都替徒弟找了一夜。”慧海道:“王二,你的口音如何会改了呢?”冯七道:“他也不姓王,我也不姓张。”和尚听了,好生惊奇。北侠道:“徒弟不要惊奇,且到方丈细谈。”大师来到屋内,相互就坐。北侠方将龙涛冯七名姓说出。“昨日租西配房那人,也不姓胡,他乃作孽的恶贼花冲,外号花胡蝶。我们俱是为踩缉此人,到你这里。”就将夜间如何埋伏,他自从二更去后至今并未返来的话,说了一遍。慧海闻听,吃了一惊,赶紧接过包裹,翻开一看,内有花氅一件、官靴、公子巾,别无他物。又到西配房内一看,床边有马鞭子一把,心中惊奇非常,道:“似此如之何如?”
这日北侠与和尚在方丈里下棋,忽见内里出去一名贵公子,衣服华丽,丰度风骚,手内提定马鞭,向和尚执手。慧海赶紧问讯。小和尚献茶,提及话来。原是个武生,姓胡,特来暂租寓所,访探相知的。北侠在旁细看,此人面上一团豪气,只是二目光芒甚是不佳,暗道:“可惜如许人物,被这一双眼带累坏了。并且印堂带煞,必是不良之辈。”正在思考,忽听内里嚷道:“王弟二的,王弟二的。”说着话,扒着门,往里瞧了瞧北侠,看了看公子。北侠早已瞥见是夜星子冯七。小和尚迎出来,道:“你找谁?”冯七道:“俺姓张行三,找俺乡亲王弟二的。”小和尚说:“你找卖煎饼的王二呀?他在前面厨房里呢。你从东角门出来,就瞧见厨房了。”冯七道:“没狗呀?”小和尚道:“有狗,也不怕,锁着呢。”冯七抽身今后去了。
就是北侠,他乃行侠作义之人,南北奔驰,甚么美景没有看过。本日为个诛龙剑,白白的花了八两端,他算开了眼了,可瞧见石头上刻的暗八仙了。你说好笑不成笑?
公然顺水难行,多大工夫,方到了桥下。北侠也不摆布傲视,唯有抬头细细观瞧。不看则可,看了时未免大扫其兴。你道甚么诛龙剑?本来就在桥下石头上面刻的一把宝剑,上面有模恍惚糊几个蝌蚪篆字,真是耳闻不如目睹。常常以讹传讹,说的独特而又奇神,再遇个探奇好古的人,恨不得顿时就要看看。及至身临其境,只落得“本来如此”四个大字,毫无一点的情味。
谁知等了一夜,却不见花冲返来。天已发晓,北侠来到前面,开了庙门,见龙涛与冯七来了。相互相见,道:“这厮那里去了?”因而同到西配房,见槁扇虚掩。到了屋内一看,见北间床上有个小小包裹,翻开看时,内里只一件花氅官靴与公子巾。北侠叫冯七拿着奔方丈而来。
到了晚间,北侠屋内却不点灯,从暗处见西配房内灯光亮亮。厥后忽见灯影一晃,仿佛胡蝶儿普通。又见噗的一声,把灯吹灭了。北侠暗道:“这厮又要闹鬼了,倒要留意。”迟未几会,见槅扇略起一缝,一条黑线类似,出了门,背立片时。本来是带门呢。见他脚尖滑地,好门道,好伶便,突、突往前面去了。北侠悄悄嘉奖:“可惜如许好本领!为何不学好?”赶紧出了东配房,由东角门悄悄来到前面。见花蝶已上墙头,略一回身,落下去了。北侠赶到,飞身上墙,往下一望,却不见人。赶紧纵下墙来,四下留意,毫无踪迹,暗道:“这厮好快腿!公然本领不错。”见那边树上落下一人,奔向前来,北侠一见,倒是冯七。又见龙涛来道:“小子好快腿,好快腿!”三人聚在一处,再也测度不出花蝶往那里去了。北侠道:“莫若你我仍然埋伏在此,等他返来。就怕他返来不今后走。”冯七道:“此乃必由之地,白天已瞧明白了。不然,我与龙二爷怎会专在此处等他呢?”北侠道:“既如此,你仍然上树。龙头领,你就在桥根之下,我在墙内等他。里外夹攻,再无不胜利之理。”冯七听了,说:“很好,就是如此。我在树上了高,如他来时,抛砖为号。”三人计议已定,表里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