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花厅,更夫将灯笼高高举起。杜先生战战颤抖看时,一个耳上有环,道:“喂呀!是个妇人。你们细看是谁?”更夫看了半晌,道:“仿佛姨奶奶。”杜雍便叫更夫:“你们把阿谁头往外转转,看是谁?”更夫仗着胆量,将头扭一扭,一看,这个说:“这不是进禄儿吗?”阿谁道:“是不错,是他,是他!”杜先生道:“你们要认明白了。”更夫道:“我认的不差。”杜先生道:“且不要动。”更夫道:“谁动他做甚么呢。”杜先生道:“你们不晓得,这是要报官的。你们找找四个管家,本日是谁在家?”更夫道:“昨日是进宝在监该班,本日该当进财该班。因进财有事去了,才进禄给进宝送信去叫他连班。不知进禄如何被人杀了?此时就剩进喜在家。”杜先生道:“你们把他叫来,我在书房等他。”更夫承诺。一个去叫进喜,一个引着先生来到书房。
未几时,进喜来到。杜先生将此事奉告明白,叫他进内启知主母。进喜仓猝出来,禀了然郑氏。郑氏正从各处检点返来,吓的没了主张,叫问先生,此事当如何办理。杜先生道:“此事坦白不得的,须得报官。你们就找处所去。”进喜立即派人找了处所来,到后园花厅看了,也不动,道:“这要马上报官,耽延不得了。只好管家你随我同去。”进喜吓的半晌无言。还是杜先生有见地,知是处所讹诈,只得叫进喜从内要出二两银子来,给了处所,他才一人去了。
转到衙中,先将马氏细问了一番。马氏也供出秦昌与郑氏久已分寝,东西居住,她女儿原是奉侍郑氏的。金令问明,才带上秦昌来,问他为何将彩凤杀死。谁知秦昌别的事没主张,他遇这件事倒有了主张,回道:“小民将彩凤诱至屋内,因奸不遂,一时仇恨,将她杀死。”你道他如何恁般承认?他想:“我因向与老婆东西分住,如何又说出与老婆赔罪呢?一来讲不出口;二来唯恐官府诘问‘因何赔罪’,又叨顿出碧蟾之事。当时闹得妻妾当堂出丑,此中再扳连上一个先生,这个申明鼓吹出去,我另有个活头么?莫若我把此事应起,另有个展转。约莫为买的丫头因奸致死,也不至赔偿。总而言之,前次不该合安人暴躁,这是我没有涵容处。彼时如有涵容,渐渐访查,也不必赔罪,就没有这些事了。可见静修和尚是个高僧,怨得他说人丁倒霉,果应其言。”他虽如此想,不思考思考,若不赔罪,他如何另有命呢?金令见他满口答允,反倒狐疑,便问他:“凶器藏在那边?”秦昌道:“因一时慌乱,忘怀掷于何地。”其词更觉含浑。金令暗想道:“看他这风景,又无凶器,此中必有原因,必要渐渐访查。”临时悬案寄监。此时郑氏已派进喜暗里安设,秦昌在监不至刻苦。他因家下无人,主子难以靠托,细心想来,唯有杜先生为人朴重刚烈,便悄悄写信拜托杜雍,看管外边事体,统统外务满是郑氏摒挡。监中叫进宝四人,轮番值宿奉侍。
到了门前,天已初鼓。先往书房看望,见有两个更夫要蜡,书童回道:“先生上后边去了。”北侠听了,又悄悄来到正室房上。忽听乳母白氏道:“你等莫要躲懒,好好烹下茶。少时奶奶返来,还要喝呢?”北侠听了,暗想:“事有可疑。为何两小我俱不在屋内?且到前面看看再作事理。”刚然来到前面,见有三间花厅,桶扇虚掩。忽听内里说道:“我好轻易得此机遇,千万莫误良宵。我这里跪下了。”又听妇人道:“真正便宜了你,你可莫要忘了我的好处呀!”北侠听到此,杀民气陡起,暗道:“果有此事!且自打发他二人上路。”背后抽出七宝刀。说时迟,当时快,推开槅扇,手起刀落。不幸男女二人刚得片时欢娱,双魂已归地府。北侠将二人之头挽在一处,挂在槅扇屈戌之上,满腔恶气全消,仍回盘古寺。他觉得是杜雍与郑氏无疑,那里晓得他也是误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