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道那儒士与老仆是谁?本来就是倪继祖主仆。北侠因瞥见倪继祖,方想起老仆倪忠来。认明后,他却躲开。倪忠带了翟九成,见了倪继祖。太守细细的问了一番,并给他写了一张呈子。翟九成欢天喜地回家,五更天预备起家赴府告状。
且说翟九成因护庇锦娘,被恶奴们拳打脚踢,乱打一顿,仍将锦娘抢去,只急得顿脚捶胸,嚎啕不止。哭够多时,检点了一下,独独不见了剪子,暗道:“不消说了,这是外孙女去到那边,一死相拼了。”忙到那边看望了一番,并无动静。又恐被人瞥见,本身倒要刻苦,只得低头沮丧的返来。见路旁有柳树,他便席地而坐,一面安息,一面想道:“自我女后代婿亡故,留下这条孽根。我原筹算将她扶养大了,聘嫁出去,了结平生之愿。谁知高山生波,竟有这没法无天之事。再者锦娘一去,不是将恶贼一剪扎死,她也必自戕其生。她若死了,不消说了,我这扶养勤奋付于东流;她若将恶贼扎死,莫非他等就饶了老夫不成?”越思越想,又是焦急,又是惊骇。俄然把心一横,道:“嗳!眼不见,心不烦,莫若死了洁净!”站起家来,找了一株柳树,解下丝绦,就要自缢而死。
谁知朋友路儿窄,马强因锦娘不从,下在地牢,喝酒以后,又带了恶奴出来,骑着高头大马,迎头便遇见了翟九成。翟九成一见,胆裂魂飞,回身就跑。马强一叠连声叫“拿”。恶贼抖起威风,追将下去。翟九成上了年纪之人,能跑多远,早被恶奴揪住,连拉带扯,来到马强的马前。马强问道:“我骂你这老狗!你叫你外孙女用剪子刺我,我已将她下在地牢,正要差人寻你。见了我,不知请罪,反倒要跑,你也便可爱的很呢!”恶贼原筹算拿话恐吓恐吓翟九成,要他赔罪,好叫他劝他外孙女依从之意,不想翟九成喘吁吁道:“你这恶贼,硬抢良家之女,还要与你请罪。我恨不能立时彼苍报仇雪耻,方遂我心头之愿。”马强听了,圆瞪怪眼,一声呵叱:“嗳呀!好老狗!你既要彼苍,必有上告之心,想来必有冤状。”只传闻了一声“搜”,恶奴等上前扯开衣衿,便暴露一张纸来,赶紧呈与马强。恶贼看了一遍,一言不发,暗道:“好短长状子!这是何人与他写的?倒要留意访查访查。”叮咛恶奴二名将翟九成送到县内,立即严追负债。正然叮咛,只见那边过来了一个也是乘马之人,前面跟定老仆。恶贼一见心内一动,眉一皱,计上心来。
说话间,马勇返来禀道:“锦娘已到。”马强叮咛:“快快带上来。”果见个袅袅婷婷女子,身穿朴实衣服,头上也无珠翠,哭哭啼啼来到厅前。马强见她固然哭泣,那一番娇柔娇媚,真令人见了生怜,不由的笑逐颜开,道:“那女子不要哭泣。你要好好依从于我,享不尽繁华,受不尽繁华。你尽管向前些,不关键臊。”忽闻声锦娘娇呖呖道:“你这强贼,无端的劫掠良家女子,是何事理?奴今到此,唯有一死罢了,还讲甚么繁华繁华!我就向前些。”谁知锦娘悄悄携来剪子一把,将手一扬,竟奔恶贼而来。马强见势不好。把身子往旁一闪,刷的一声,把剪子扎在椅背上。马强嗳哟一声,“好不识汲引的贱人!”叮咛恶奴将她下在地牢。恶贼的一团欢畅顿时扫尽,无可释闷,且与世人喝酒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