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李氏一见了莲花,睹物伤情,复又大哭起来。倪继祖与倪忠商讨,就要接李氏一同上庄。李氏赶紧止悲,说道:“吾儿休生妄图!为娘的再也不染尘凡了。原想着你爹爹的仇恨,此生再世也不能报了,不料倪氏门中有你这根芽。只要吾儿好好攻书,得了一官半职,能够与你爹爹报仇雪耻,为娘的平生之愿足矣。”倪继祖见李氏不肯上庄,便哭倒跪下,道:“孩儿不知亲娘便罢,现在既已晓得,也容孩儿略尽孝心。就是孩儿养身的父母不依时,自有孩儿哀告哀告。何况我那父母也是好善之家,如何不能容留亲娘呢?”李氏道:“言虽如此,但我自知罪孽深重,平生忏悔不来。倘若再堕俗缘,唯恐不能消受,反要生出灾殃,当时吾儿岂不悔怨?”倪继祖听李氏之言,心坚如石,毫无回转,便放声大哭道:“母亲既然如此,孩儿也不归去了,就在此处奉养母亲。”李氏道:“你既然晓得读书要明理,俗言‘顺者为孝’,为娘的虽未扶养于你,莫非你不念劬劳之恩,竟敢违背么?再者你那父母哺乳三年,好轻易养的你长大成人,你未能酬谢于万一,又肯作此负心之人么?”一席话说的倪继祖一言不发,唯有低头抽泣。
忽听有人说道:“老丈休要如此,有甚么事何不对我说呢?”翟九成转头一看,见一条大汉碧眼紫髯,赶紧上前哭诉情由,口口声声说本身无路可活,难以对归天的女后代婿。北侠欧阳春听了,道:“他如此恶霸,你为何不告他去?”翟九成道:“我的爷!谈何轻易。他有钱有势,并且申明在外,那个不知,哪个不晓。纵有呈子,县里也是不准的。”北侠道:“不是这里告他,是叫你上东京开封府去告他。”翟九成道:“哎呀呀!更不轻易了。我这里到开封府,路途悠远,如何有很多的盘费呢?”北侠道:“这倒不难。我这里有白银十两,相送如何?”翟九成道:“萍水相逢,如何敢受很多银两。”北侠道:“这有甚么要紧呢。只要你拿定主张,若到开封,包管此恨必消。”说罢,从皮兜内摸出两个银锞,递与翟九成。翟九成便扑翻身拜倒,北侠搀起。
本来马强打发恶奴马勇前去讨账返来,说借主翟九立室道艰巨,分文皆无。马强将眼一瞪,道:“没有就罢了不成?缓慢将他送县官追。”马勇道:“员外不必活力,此中却有个极好的事情。方才小人去到他家,将小人让出来,苦苦的要求。不想炕上坐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小人问他是何人,翟九成说是他外孙女,名叫锦娘。只因他女后代婿亡故,留下女儿毫无倚靠,是以他自小儿扶养,本年已交十七岁。这翟九成全仗着他作些针线,姑息度日。员外曾叮咛太小人,叫小人细细留意探听,如有仙颜妇女立即回禀。据小人本日瞥见这女子,真算是少一无二的了。”一句话说的马强心痒难搔,顿时乐的两眼连个缝儿也没有了,立即派恶奴八名,跟从马勇到翟九立室将锦娘抢来,抵销欠账。
自布施了张老儿以后,在路路程非止一日,来到东京,租了寓所,静等明春赴考。及至测验已毕,倪继祖中了第九名进士;到了殿试,又钦点了榜眼,用为编修。可巧杭州太守出缺,奉旨又放了他。主仆二人好生欢乐。又拜别包公,包公又叮嘱了好些话。主仆衣锦回籍,拜了父母,禀明认母之事。太公、梁氏本是好善之家,听了甚喜,一同来到白衣庵,欲接李氏在庄中同住。李氏因孩儿马上到差,一来庄中住着不便;二来本身心愿不遂,决意不肯,是以仍在白衣庵与老尼同住。倪继祖没法,只得安设让步,且去上任。“等接任后,倘能二事如愿,当时再来驱逐,约莫母亲也就无可推托了。”即叫倪忠束装就道,来到杭州,刚一接任,就收了无数的词状,细细看来,满是告霸王庄马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