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大人道:“下官方才说请刑者,不过恐吓罢了。他有了年纪之人,如何禁得起大刑呢?”杜大人道:“方才见马总管不认得艾虎,下官有些狐疑,焉知艾虎不是被人主使出来的呢?”颜大人听了,暗道:“此言短长。但是白五弟托我照顾艾虎,我岂可坐视呢?”赶紧说道:“大人虑的虽是。但艾虎是个小孩子,如何担的起如许大事呢?且包太师已然测到此处,是以要用御刑铡他的四肢。他若果然被人主使,焉有舍去性命,不肯实说的事理呢?”杜大人道:“言虽如此,下官又有一个计算,莫若将马强带上堂来,如此如此诘问一番,如何?”世人齐声说“是”。叮咛:“带马强,不准与马朝贤劈面。”摆布承诺。
忽听内里喧闹,有人喊冤,只见衙役跪倒禀道:“内里有一老头子手持冤状,前来申述。世人将他拦住,他那边喊声不止,小人不敢不回。”颜大人道:“我们是奉旨鞠问要犯,何人胆小,擅敢在此喊冤?”差役禀道:“那老头子口口声声说是替倪太守鸣冤的。”陈公公道:“巧极了。既是替倪太守鸣冤的,何妨将老头儿带上来,众位大人问问呢?”叮咛:“带老头儿。”未几时,见一老者上堂跪倒,手举呈词,泪流满面,口呼:“冤枉”。颜大人叮咛将呈子接上来,重新至尾,看了一遍,道:“本来果是为倪太守一案。”将此呈通报众位大人看了,齐道:“此状恰是奉旨应讯案件。现在虽将马朝贤监守自盗讯明,另有倪太守与马强一案未能质讯。今既有倪忠补呈伸诉,理应将全案人证提到当堂鞠问明白,明日一并复旨。”陈公公道:“合法如此。”便往下问道:“你就叫倪忠么?”倪忠道:“是,小人叫倪忠,特为小人仆人倪继祖前来伸冤。”陈公公道:“你不必哭泣,渐渐的诉上来。”
此时颜大人旁观者清,见艾虎沉吟火线才承诺“认得”,就知艾虎有些恍忽,悄悄焦急担惊,唯恐年幼一时认错了,那还了得。急中生智,便将手一指,大袍袖一遮,道:“艾虎,少时马朝贤来时,你要劈面对明,休得包庇。”嘴里说着话,眼睛却递眼色,虽不肯点头,但是纱帽翅儿也略动了一动。艾虎本因范大人问他认得不认得,心中有些狐疑;现在见颜大人这番风景,心内更觉明白。只听内里锁镣之声,他却跪着偷偷往外旁观,见有个大哥的寺人,固然项带刑具,到了丹墀之上,面上尚微有笑容,及至到了公堂,他才敛容息气。并且见了大人们,也不下跪报名,直挺挺站在那边,一语不发。小爷更觉觉悟。
只听范大人问道:“艾虎,你与马朝贤劈面对来。”艾虎用心的昂首望了一望那人,道:“他不是我家太老爷,我家太老爷小人是认得的。”陈公公在堂上笑道:“好个孩子,真好眼力!”又望着范大人道:“似这等风景,这孩子真认得马总管无疑了。来呀!你们把他带下去,就把马朝贤带上来罢。”摆布将假马朝贤带下。未几时,只见带上了个欺心背反,蓄意谋奸,三角眼含痛泪,一片心术不端的总管马朝贤来。摆布当堂打去刑具,朝上跪倒。陈公公见这番风景,未免心生怜悯,无法说道:“马朝贤,今有人告你三年前乞假回籍时,你把圣上九龙珍珠冠擅敢私携至家,你要从实招上来。”马朝贤吓得胆裂魂飞,道:“此冠实是库内丢失,犯人概不知情呀!”只听文大人道:“艾虎,你与他劈面对来。”艾虎便将供词述了一回,道:“太老爷,事已如此,也就不消推委了。”马朝贤道:“你这小厮,实在可爱!咱家何尝认得你来?”艾虎道:“太老爷如何不认得小人呢?小人当时才十二岁,服侍了你白叟家多少日子,太老爷还经常夸我很聪明,将来必有出息,莫非太老爷就忘了么?可见是‘朱紫多忘事’。”马朝贤道:“我即使认得你,我几时将御冠交给马强了呢?”文大人道:“马总管,你不必狡赖。事已如此,你好好招了,免得皮肉刻苦;倘若不招,此乃奉旨案件,我们就要动大刑了。”马朝贤道:“犯人实无此事。大人如若赏刑,或夹或打,任凭叮咛。”颜大人道:“大束缚手问他,决不肯招。摆布,请大刑来!”两旁发一声喊,刚要请刑,只见艾虎哭着,道:“小人不告了!小人不告了!”陈公公便问道:“你为何不告了?”艾虎道:“小人只为惊骇,怕担罪名,方来出首。不想现在害得我太老爷偌大年纪受如此痛苦,还要用大刑鞠问,这不是小人活活把太老爷害了么?小人实实不忍,小人甘心不告了。”陈公公听了,点了点头,道:“傻孩子!此事已经奉旨,如何由的你呢。”只见杜大人道:“临时不必用刑,摆布将马总管带下去。艾虎也下去。不成叫他们劈面扳谈。”摆布别离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