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言世人上船,此中有个大哥之人道:“我等莫忙。约莫贼人赴水脱逃,且看船内是甚么人。”说罢,进舱看时,谁知梁氏藏在床下,此时闻声有人,方才从床下爬出。见有人出去,她便急中生智,道:“众位救我主仆一命。不幸我的男人被贼人谗谄,推在水内淹死;丫环焦急,窜出船窗投水也死了;蜜斯又是疾病在身,难以动转,望乞众位见怜。”说罢,泪流满面。此人听了,连说道:“不要哭泣,待我回老爷去。”回身去了。梁氏悄悄奉告佳蕙,就此冒充蜜斯,不成露了马脚。佳蕙点头会心。
且说金辉见施俊负气走了,便回到阁房,见何氏夫人哭了个泪人普通,甚是惨痛。金辉一语不发,坐在椅上感喟。忽见何氏夫人双膝跪倒,口口声声:“妾身在老爷跟前请罪。”老爷赶紧问道:“端的为何?”夫人将女儿上唐县情由,述了一遍,又道:“老爷只当女儿已死,看妾身薄面,不必穷究了。”说罢,哭瘫在地。金辉先前听了,急的顿脚,唯恐丑声播扬。厥后见夫人蒲伏不起,究竟是老夫老妻,情分上过意不去,只得将夫人搀起来,道:“你也不必哭了。事已如此,我只好置之度外便了。”
那人去未几时,只见来了仆妇丫环四五个搀扶假蜜斯,叫梁氏提了包裹,纷繁乱乱一阵,将祭赛的礼品踏了个稀烂。来到官船之上,只见有一名老爷坐在大圈椅上面,问道:“那女子家住那里?姓甚么?渐渐讲来。”假蜜斯向前万福,道:“奴家金牡丹,乃金辉之女。”那老爷问道:“哪个金辉?”假蜜斯道:“就是作过兵部尚书的。只因家父连参过襄阳王二次,圣上大怒,将我父亲休致在家。”只见那老爷立起家来,笑吟吟的道:“本来是侄女到了。幸哉,幸哉,何如此之巧呀!”假蜜斯赶紧问道:“不知垂白叟为谁?因何故侄女呼之?请道其详。”那老爷笑道:“老夫乃邵邦杰,与令尊有金兰之谊。因奉旨改调长沙太守,故此吃紧带了家眷前去到差。本日刚幸亏此停靠,不想救了侄女,真是天缘刚巧。”假蜜斯听了,复又拜倒,口称叔父。邵老爷命丫环搀起,设座坐了,方问道:“侄女为何乘舟?意欲何往?”
金辉这里不究,哪知蜜斯那边生出事来。只因吴能忙迫雇船,也不留意,却雇了一只贼船。船家弟兄二人,乃是翁大、翁二,另有一个帮手王三。他等见仆妇男女二人带领着两个姣美女人,并且又有金饰承担,便起了不良之意,悄悄打号儿。走未几时,翁大俄然说道:“不好了!风暴来了。”吃紧将船撑到幽僻之处,先对奶公道:“我们必要祭赛祭赛,方好。”吴能道:“这里那讨香蜡纸马去?”翁二道:“无妨,我们船上皆有,保管预备的划一,只要客长出钱就是了。”吴能道:“但不知用多少钱?”翁二道:“未几,未几,只要一千二百钱充足了”。吴能道:“用甚么,要很多钱?”翁二道:“鸡鱼羊头三牲,再加香蜡纸锞,这还多吗?敬神佛的事儿,不要筹算盘。”吴能无法,给了一千二百钱。未几时,翁大请上香。奶公出船一看,见船头上面放的三个盘子,中间是个少皮无脑的羊脑袋,左边是只折脖缺膀的鸡嫁奁,右边是一尾飞鳞凹目标鲤鱼干;再搭上四零五落的一挂元宝,还配着滴溜搭拉的几片千张。更好笑的,是少颜无色的三张黄钱;最不幸的,七长八短的一束高香。另有一高一矮的一对瓦灯台上,插的不红不白的两个蜡头儿。吴能一见,不由的气往上冲,道:“这就是一千二百钱办的么?”翁二道:“诸事齐备,分外还得酒钱三百。”吴能听了焦炙,道:“你们不是要讹呀!”翁大道:“你此人祭赛不虔,神灵见怪,理应赴水,以保安然。”说罢,将吴能一推,噗咚一声,落下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