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攥着两个胖乎乎的小拳头立在胸前,又蹦了两蹦,方才憋出一句:“真是绝了诶!”
六合顿开,挨挨挤挤蹭着灵璧的山风复又嘚瑟了起来,“嗖嗖嗖”地蹿上蹿下,灵璧都能闻声它尽情的笑声。
汤汤乎,昂昂乎。
“咦?”灵璧睁大了双眸,先生这是怎的了?
肉乎乎的小手也紧跟着垂了下来,定了定神,足尖一点旋过身来,一点一点儿地将铜板厚的裙摆层层叠叠地捋顺,攥在手内心,方才抬起脚尖儿,摸索着往嗖嗖鼓噪的风口挪了一小步。
又有几不成闻的呢喃被丢进风中,骨碌骨碌地翻着跟头,捞过来谛听,似是甚的“先师保佑……”
竟然壁陡的河岸就如许日复一日的冷静蓄力,乘机而动,但有河水拍岸,就要迎头赶上去,卷起雪千堆,借此机遇重见天日。
遐思悠远的唤风号子荡开清泠泠的波纹,水势盈盈欲泼,所谓的河床被挤成荏弱的两条,仿若一个不留意,就会漫过一夜雪满头的丛丛芦苇,溢入两岸染过色的棉田桑林中去。
如许的气度!
也许先得落地……
鼓了鼓肉嘟嘟的腮帮子,“噗”的一声,灵璧吹散挣扎着不情不肯覆回额前的刘海,放它们去飞,耳畔倏然响起喟然长叹的“嗟乎”之声。
半山腰间挂着青涩果实的老柿树下,发梳髽鬏的灵璧伸长了脖子,盯着一个懒腰欣欣然挑出崖壁的苍劲老枝,暗自入迷。
江南水色造化的黏土,日头底下一晒,硬邦邦的像石头,搁水里一泡,又显出一种固执的韧劲儿来。
打量着身上一色半旧的家织布粗裙,浅墨色的眉头翻过一座山,复又撩起粉嫩嫩的眼皮,视野跟着掠过老柿树身上班驳的肌理,还是耷拉了下来。
山风满谷,云始淡,雾始轻,淈泥扬波,激越昂扬的上滩号子拔地而起,直欲破空而去。
迫不及待地想要奉告先生听,她有预感,非论陈先生这是怎的了,都会感到欣喜的。
撑篙,摇橹,抬索,扬帆,温存的运粮河水喧闹起来,有风涛之险,但无人惊畏。
不觉地阖了阖眼,心下稀有儿,又缓缓跟上两步,道理当中料想以外,长江大河般的山风在六合间奔腾,充塞着穹庐,嘴歪眼斜,灵璧圆团团的喜庆小脸儿刹时跑偏,就连鼻孔都不普通凹凸,难怪一口气上不来。
从心头淌过,从无痕,到有迹。
不容她考虑,“时运不济,运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喟叹声,已经在几不成闻的唤风号子,另偶然而高亢时而降落的船工号子的相和下,同山前采石塘中声声入耳的“兄弟们啊,上力打啊!吃猪肉啊,喝烧酒啊……”的打石号子更唱迭和,赴曲随流。
屏气凝神,呆呆地立在风口,又不知畴昔了好久,方从冷傲中回魂。
纵使灵璧生于斯善于斯,血脉中就流淌着江南的水色。眉间有江山,眼底存俚雅,亦没法熟视无睹。
达成所愿,不免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