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狩真曲解了王子乔的意义,苦笑道:“无人指导,进境是慢了些。巫族毕竟不是羽人,没有他们与生俱来的剑道天赋。”
“两年?”王子乔目露异色,只看少年纯熟流利的架式,没有十年以上的苦修休想达到。更可贵的是,挥匕行动自始至终不带一丝匠气,隐现宗师风采。
“也不见得。”王子乔拈须一笑,“若你成为大晋永宁侯的世子,天然有财有势,补足气血也绝驳诘事。就看你愿不肯意,换一个身份活下去?”
“驰驱好久,支公子饿了吧?”王子乔问道。
头顶上是光滑的弧形穹顶,密生斑纹,披发着一丝淡淡的土腥味。支狩真听到急密的雨点打在上面,铿铿锵锵,似一轮又一轮金戈铁马之音。身边是变色蜗微微爬动的软体,乌黑肥厚,不时分泌出五彩缤纷的黏液,在阴暗的蜗壳中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支狩真目光一闪,也许盗窟初逢之时,王子乔就起了这些心机。此人睿智又极度无情,光瞧他暗中取了风语的银发,便可见一斑。眼下,本身最好虚与委蛇,见招拆招,且看终究谁是鲈鱼,谁才是垂钓之人。
支狩真的精力顿时一振,惨白的脸也多了一丝赤色。“先生,这尾六腮鲈鱼……”
上空雨水倏尔消逝,面前光芒一暗,不知不觉,支狩真已身在蜗壳。
“夜兴醉山雨,此味二人回。”支狩真细抿鱼脍,接口应道。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支狩真醒来时,大雨仍未停歇。蜗壳内满盈着湿漉漉的寒气,雨点声还是如利箭麋集有力。
“哗啦!”水花溅开,一条银灿灿的肥硕鲈鱼蹦出水洼,足有三尺多长,点头摆尾,弹跳挣扎,六瓣鱼腮莹白如美玉。王子乔拉起鱼竿,抓住鲈鱼,支狩真瞥见鱼线上还沾着几片乌黑的芦花。
他捏起最后一片晶莹剔透的鱼脍,放在面前,久久凝睇。脑海中蓦地浮出一名巫族先贤说过的话:“搏杀猛虎之际,本身终将成虎。凝睇深渊之时,深渊亦然。”
“怕是历代支氏部落的珍宝,都藏在那儿了吧。”王子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窝头这类细粮哪能下咽?公子不想吃鱼脍么?”
支狩真道:“先生要把我变成大晋的小侯爷,不是那么轻易吧?”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早出发吧。”不知何时,王子乔站在了蜗壳内里。身后蒲伏着一头茶青色的巨型袋豹,一双碧绿色的豹瞳幽幽看过来,残暴又透出一丝板滞。
刮除鳞片,剖开肚肠,洁净鱼身,剔片成脍……王子乔苗条莹白的手指似剪交叉,如刀切划,花巧时如蝶戏群芳,简练时如秃笔钩纸,竟将殛毙归纳出一种超出世死的美好。支狩真瞧了半晌,忽而对剑术的贯穿深了一层。
他颇含深意地看了看支狩真:“你想要根治气血衰竭之症,既得有万贯家财,还须有显赫当世的背景。”
王子乔笑而不答,未几,鱼线突地一颤,王子乔喝道:“中计了!”
支狩真苦笑一声:“照先生所说,我是休想活过这一年了。”
这一手运劲奇妙,行动利落,王子乔也不由赞了一声,随口问道:“你暗里里学剑多久了?”
王子乔先是出言打单,指出本身只能苟活一年;然后晓之以理,用支野、巴狼唤起本身求生之念;最后诱使本身不得不向其乞助,落入对方设好的局。
支狩真沉吟半晌,决然道:“我本来也没甚么筹算,只想阔别蛮荒,暂避风头。既然先生为我安排了一条明路,那是再好不过。”他语声诚心,神情竭诚,心底却掠过一丝寒意,如同被一条狡诡的毒蛇死死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