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吊脚楼遥遥在望,湿浊的宫灯、纱幔随风而荡,像鸟儿淋湿了华丽的羽毛,凄冷冷地直颤。
这是机谋之术了。
“天荒甲午年三月,支雄与羽族剑仙鹤阑珊决斗于冥海,同卒。举族共哀。”
“大朝晨的,吵甚么?扰人好梦,罪无可恕!”
巴狼欲言又止,不甘地瞪了支狩真一眼,甩头走在前面。王子乔瞥见他衣背上的深色水渍,不由一愕,随即意味深长地一笑。
两个小侍女背靠背坐在竹楼下,披着蓑衣,支着胳膊打盹。王子乔轻咳一声,她俩立即惊醒,手忙脚乱地站起来。
王子乔沉吟好久,掩卷而起,信步走下竹楼。
“早宴?”支狩真眼神一亮,顺手扯了件雪花丝袍披上,兴冲冲地奔下楼来,“吃酒如何能少得了我?雷叔必定藏了很多好货品。”
“少族长平时喜好做甚么呢?”王子乔不露声色地问道。
这卷夔牛皮书卖到云荒,不知多少高门望族会抢破了脑袋!如果巴雷识货,哪肯把夔牛皮拿出来?何况巴雷修的又是祖巫炼体术。以此猜测,祝由禁咒术的传承,应当式微到巴雷手上。
支野死了,谁得了祝由禁咒术?王子乔目光明灭,手指划到夔牛皮最后两个名字:“支由”、“支狩真”上,几次敲击。
小蔻撇撇嘴:“一向是如许,都风俗了。”
小翠道:“祭武大人让我们守着少族长,免得他混闹。”
“巫族支氏统宗世谱。”
是卖力祭奠祈禳的巫祭支由,还是阿谁放荡的纨绔子?
“天荒甲子年七月,支雄祭天,生三足金乌之灵。举族共贺。”王子乔看到这一行字时,心跳忍不住加快。
“泽荒乙丑年六月,支公孙祭天,生六耳猕猴之灵。举族共贺。”
彻夜监督支狩真的,本来另有其人。
“先生,阿谁废料只喜好吃喝玩乐!”巴狼靠近王子乔,咧了咧凸嘴,透出一丝莫名的意味,“俺是喝狼奶长大的,耳朵灵得很。”
难怪他今后剑碎虚空,飞升而去。
王子乔又问:“少族长还没起床吗?”
昨夜,巴雷就奉上统统巫族文籍,任由翻阅。但看了一宿,除了晓得些巫族人的葬仪婚俗、风土饮食以外,并无多少收成。
王子乔再往下看,“蛮荒辛亥年正月,族中大乱,支氏、祝氏、共氏三族率部出走。支氏族长支敢当及嫡派族人三千七百二十人,附庸族人八千四百一十三人阔别天荒。”
男人都在溪边习武打拳,纵跳呼喝,热火朝天。孩子们也卷起袖子,像模像样地比划大呼,追得黄狗乱跑。成心偶然地,王子乔沿着溪流,渐渐走进竹林。
小蔻刚要答话,就看到一小我从吊脚楼火线的竹林里走出来,驼背丑脸,目光残暴,恰是巴狼。
“你们一早晨没睡么?”王子乔瞧着她们浮肿的眼皮问道。
王子乔的手指顺着夔牛皮上的鸟、鱼形笔墨渐渐滑动。这是巫族支姓的陈腐族谱,持续千万年至今。除了血缘人名,还列出积年严峻事件。
至此,巫族一蹶不振,只能在天荒苟延残喘。
支狩真乜斜了他一眼:“马屁拍的不错,那只便壶赏你了。嗯,你看起来有点面善,是雷叔新买的仆人吗?”
咦,像是夔牛的皮!王子乔吃了一惊。夔牛是上古妖兽,几近绝迹,只传闻在天荒的冥海另有出没。夔牛皮服从极广,既可制甲炼器,又能入药炼丹,勘称武道、术道的修炼珍宝。大晋王朝的镇国之宝百战鼓,就由一张完整的夔牛皮所制。战鼓一响,千军气血如潮,直冲霄汉。
支狩真目露惊奇:“他是外人,莫非你是我的浑家?”他顺手拎起一只酒壶,浇湿了头脸,抹了一把道,“前人云,‘幕天席地,纵意所如。’这座吊脚楼是我的衣,这片竹林就是我的裤子。现在你们钻进我的裤子里,还问我要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