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时,支狩真才听到繇猊震耳欲聋的大吼。先前,竟是被啸声完整压没了。
“是繇猊……”王子乔怔了一下,语声轻得像一缕烟。这是大幻灭前的赫赫凶物,由九头相柳与狻猊杂交而生,足以力抗炼虚合道的修士。不想六合重生以后,他还能再睹此兽。
世人听得心头一紧,九仞防备地后退一步,飞来峰托在掌心,金芒流转:“中间不似佛门中人,莫非你的师门和佛门有甚么友情?”
“山海重重重多少,过尽八荒风雨。壮怀兵戈舞夜惊,天明放歌去,
敢向不平行!
燕击浪已然放声高歌:
“先生,燕击浪的端方是不是――”支狩真凛然道,却未闻任何回应,王子乔不知何时,消逝得无影无踪。
燕击浪微微一笑:“与空雨扁舟泛海,操琴论道的那三十六天,是洒家生射中最美的一段回想。海上明月,萤火红颜,醉里听琴,与鱼共舞……洒家畴前未想到过,世上竟然有如此空灵动听的女子。”
支狩真想也不想,瞬息策动冬蝉蛰藏术,融入“无”的六合。他统统的生命气味尽在顷刻间收敛,身心与苍茫群山相融,无色无形有趣无声无觉,仅凭精力深处的一念灵魂,冥冥感知四方意向。
“尔等都晓得洒家的端方吧?”语声乍落,燕击浪刁悍绝伦的气势透体而出,好像天崩地裂,风云变色。庞大无边的精力力向四周八方延长,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瑶霞倏然退后数丈,掠至路边丛林,咬咬银牙,情急娇呼:“燕大哥,‘琴剑双绝’宁空雨是我师姐!”
“佛道之争,不关洒家鸟事。”大汉神采悠然,暴露回想之色,“不过十八年前,黑河水患众多,洒家撞见一个叫道安的秃子,不吝自家性命,搏命救了两岸数百户人家。洒家看他扎眼,交了这个朋友。既是朋友相托,岂能相负?”
“道友身为天下十大妙手,何必与我等难堪?”在场世人,唯有清风神情稳定。
燕击浪浓眉一挑:“尔等身为大晋道门妙手,何必与这些秃顶秃子难堪?”
“道统之争,自是要一决存亡。”清风安静地与燕击浪对视。
大汉又摇点头,猛灌了一口酒。全然不顾繇猊吼怒如雷,蟒尾狂甩。
“那帮人不是洒家部下,而是手足。既为手足,何谈扳连?”燕击浪笑得狂野不羁,“何况洒家活着,逞的便是一己之快!”
支狩真倒吸一口冷气。
“就为这个……”张无咎满脸不能置信,世上另有如许没脑筋的莽撞鬼?
燕击浪长笑一声:“本心所向,自是要一惩称心!”
那是一个身高九尺的昂藏大汉,一边疾掠,一边收回穿云裂石的惊怖啸声。他颔生乱须,肤色蜡黄,五指似钢筋铁锁,扣死繇猊脖颈。巨兽狮头狂摆,血口怒张,蟒身一圈圈缠住大汉上身,狠狠勒紧。
旧事恍若风雨打来,王子乔冷静鹄立,任由冰冷的光阴湿透胸怀。
清风深深看了一眼燕击浪,手指缓缓扶上符剑,调匀呼吸,不再多言。不管道、魔、武,终究殊途同归,修的是本心,讲的是动机通透,不失己志,不违己愿。特别是燕击浪如许的绝顶强者,本心所向,一往无前,再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
胖叟轻咳一声,拱手施礼:“燕道友,你杀了我们,就成了天下三百道门和统统门阀世家的存亡大敌。你不顾本身,也要为你部下‘腔血’那帮人想一想,何必逞一己之快,扳连别人?”
“本来中间是……”瑶霞想起一人,勉强笑道,触及大汉精光一闪的眼神,竟连话也说不下去。
“没错,洒家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燕击浪。”大汉目光睨睥,沉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