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好这类居高临下的滋味。
“如果诈尸，又怎会流光了血？”支由摇点头，“从那今后，寨子里接连出了怪事。年底时，巴妹子家的猪一夜暴毙，皮肉干瘪如纸，猪圈里却连一滴血都没有。本年立春，一队族人外出打猎，消息全无，厥后，偶然中在田里挖到了他们的脑袋。八月头，有个族人古怪地淹死在粪坑，蛆虫源源不竭地从他鼻孔里爬出来……”
“这是宝叔的脸！”巴狼厉声道，“俺挤掉血泡，它们就长出来。再挤，又长！巫祭也看过，甚么药都用了，就是不管事！”
麋集的鲜红小血泡漫衍前胸，悄悄颤抖，构成一个诡异的人头图案。人头面庞衰老，脸带诡笑，长眉一向垂到嘴角。
席面早就摆好。酒是自酿的米酒，色彩乳白，略带浑浊，用一节节碧青的竹筒装满。菜以肉类为主：笋焖竹鸡、辣炸麂腿、清蒸豹胎、葱炖熊掌……居中的吊炉上挂着一头獠猪，皮烤得金黄，滋滋滴油，披收回浓烈的香气。
他说话的速率很慢，声音又干又哑，听得人背脊阴瘆瘆的。
支由定了定神，接着道：“我惊叫起来‘宝叔！是不是你！’他对我点点头，不说话。我从速下床，刚拿了驱邪的药粉，宝叔却不见了。我追出去，看到泥地上歪倾斜斜的两排足迹，是宝叔的没错，他身材高大，脚比旁人要大很多。我一边喊人帮手，一边跟着足迹，一向追到坡顶的祭坛。我看到宝叔四肢摊开，躺在祭坛上，一动不动。”
支狩真抛弃猪肘，舔了舔手指上的酱汁，随口道：“老叔公病了？这可奇了，你是巫祭，治病抓药最特长，一点风寒可贵倒你？昨日下午，我还看到王孀妇从你房里偷偷跑出来哩。啧啧，你别说，王孀妇的小腰扭得还不错。‘弱柳扶风，摇摆生姿。’王子乔，你们那边是这么说的吧？”
“巫祭客气了。”王子乔举杯相迎，广大的袍袖遮住了竹筒，食指上的翡翠扳指往米酒里敏捷一沾，扳指青绿剔透，并未变色。他缓缓饮完，倒转空空的竹筒，向世人表示。
支由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垂下目光。这几年，巴雷一向在弱化巫祭的感化。连每春一次的例行祭天，都被打消了。
“不要胡说话！”巴雷呵叱了支狩真几句，走下皋比椅，端起酒桌上的竹筒，对王子乔先干为敬。
巴雷瞥了一眼下首的支由，九十九岁的老巫祭正襟端坐在筵席边上，头戴荆冠，颈挂兽牙，身着巫族传统的黑边红底祭袍，袍上绣满鸟、鱼形状的古字。大抵是好久没穿过了，祭袍有点皱，披收回一股尘封的腐朽味道。
“老夫是本族巫祭支由，敬先生一杯。”支由直起家，举起竹筒向王子乔请安，“老夫昨个感了风寒，身子不适，以是不能前去驱逐，还望先生包涵。”
“上个月，俺身上也出了点怪事。”巴狼看向巴雷，后者点点头，巴狼猛地扯掉短褂，暴露毛茸茸的胸膛。
“闲事？甚么闲事，我可没兴趣。”支狩真意兴索然地坐下来，打了个酒嗝，只顾埋头吃喝。
“美人，快，快来喝一杯！”支狩真主动站起家，摇摇摆晃地举着竹筒，迎向符人。双刚正要碰触，“噗”支狩真手一抖，竹筒倾斜，米酒顿时洒出来，溅了符人一身。
“先生豪气！”巴雷哈哈一笑，支由也笑得慈眉善目，支狩真自顾自念着“风动细腰掌上舞，鸿惊秋波水中流。”，抚掌回味，得意其乐。
美人四肢一僵，像泄了气的皮球，缓缓缩瘪，化为一张湿淋淋的剪纸。